飞雪如诗从天落
江南的雪老是落在岁月的底里,或是初春的某一个日子,以轻扬的姿影飞舞在天地之间。它的每一次悄然而至,都给江南的大人小孩带来了几许的欣喜和亢奋。从斜斜地飘落,到打着旋儿飞舞,细若鸭绒也好,大如鹅毛也好,再冷的脸色此时也会被雪的飘落所激动,被雪的纷飞所暖和。
看到户外落雪,不管是北风怒吼的严冬,还是天寒的初春,都是一首惟余莽莽的诗,寂然无声地拍打着我的心灵:有冷并热烈的感受,有撑船摇桨独钓寒江的冲动和向往……
那一年,我陷于青年丧偶的苦厄之中,在漠视一个个白天黑夜的同时,整个人都处在麻痹失语的状态。故里的破败、生活的困顿、境界的冷落、幼儿嗷嗷待哺的饥馑,把所有的悲苦化作“借酒浇愁”的缘由,用黯然的泪水打发“对影成三人”的寂寥。人在绝境之地顿如枯木一般呼喊雨的滋润,涸辙之鲋一样妄想水的荡漾。在一个因为漠视而近于忘却的凛冽冬日,一些纷扬的雪花,就像一幕冗长的话剧终于进入了高潮一样,在寒风冷雨的充分铺垫和渲染之下,扯絮一般自高天之上飘落下来,让我陡地窥见了飞舞的白色精灵,并被一只鸟儿的飞翔所惊悚,所吸引……
一只鸟,在粉尘一样弥漫的雪域,在鹤唳的风范中,做着无所谓东南西北的忘情翱翔,用生命最赤诚的力量恣意地旋舞,无我地飞行……它的姿态比雪的轻扬更舒缓,更轻柔,更潇洒。它平缓而舒展地亮着双翅,翻腾扶摇,一翅一影,都像是啸叫与呐喊,让我品读,让我顿悟:一旦在雪的天幕上亮开了双翅,就一定要把风和雪的阻力化为飞翔的动力,就要用生命在运动中产生的温度与热能,去消融鹅毛大雪对于自己的致命覆盖与遮蔽。
接受一场雪的示意,我在银装素裹的田野阡陌和村寨贫屋之中,看到了披风冒雪的身影,窥见了抱薪取暖的姿容,顿时觉得雪既是自然的,也是诗歌的。就有一种翻山越岭的寻觅,让人在怀想与沉吟之中,又一次想起了“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的梅花品性与本色。
山川,河流,丘陵,平原,大路,小径,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木戴上了高高的雪帽,修竹成为变形的雪弓,大地披上了厚厚的雪被,四野里泛着莹莹的雪光。悄然而至的落雪,使简单乏味的冬天有了惬意和漫想,使内容空洞的季节变得丰富而饱满,也使许多人在瞅望皑皑白雪时,对冬天的真实存在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飞雪如诗从天落——邂逅这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许多的心绪因为照耀而变得感慨万千。面对一朵朵从容飘落的雪花,以及天地一色的妖娆雪景,一种浪漫而快乐的情绪油然而生。正是在这样的一种生命状态下,有的人有了踏雪寻梅的想法,有的人有了吟哦诵咏的冲动……
江南,正是期待和憧憬春意盎然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