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年底，湖北碾盘山水利水电枢纽工程发电机组安装紧锣密鼓。喧嚣的安装间内，有一人静听“琴音”，他就是邓先强，一位59岁的老师傅。

水轮发电机转子圆柱体外缘是转子磁轭，定子与转子的间隙误差要求很小，必须控制转子的圆度，以减小机组运行时的震动，这就需要测量转子绝对半径，即磁轭上各测点与转子中心间的距离——前提是先找到圆心点，才能确保精准。

通过耳机倾听“琴音”，捕捉电流回声，可以寻找转子圆心位置。

转子支架上，立一直角形钢架平衡梁，一条细如发丝的钢琴线垂直而下。蹲在上方的邓先强戴着耳机，将耳机线末端正极接在钢琴线上，负极连接内径千分尺，眼睛透过那副老花镜，全神贯注盯着两者接触点。

他紧皱眉头，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他的双手握着千分尺，对着钢琴线，以毫米为单位来回移动。耳机里传来“咝咝”“砰砰”的声音，说明圆点还没对上。当尺与线之间对上时，会听到“嘀嘀”两声响，邓先强眼睛一亮，露出会心笑容，如释重负一般。

一台水电机组设备材料成千上万，安装过程中任何一个轻微误差都可能导致从头再来，工匠们最大限度杜绝失误、减小误差。不论千分尺微米技术测量，还是钢琴线上细微的手感经验，都是一种考验，考得是细心、耐心、责任心。

湖北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高级工程师郭铁桥说：机组安装工序繁多，最难的是“找圆心”。听千分尺与钢琴线的接触声，稍有抖动就会产生误差，一般人很难把控。用内径千分尺测出圆架中心柱至钢琴线的距离，再减去钢琴线至各测点的距离，这样就可以定位转子的中心点了，也就是转子的正中心。

钢琴线直径0.5毫米，邓先强手里的千分尺精度以微米计量。确定转子测圆架中心基准点，如同大海捞针，掌握的人不多。这传统技能与现代科学相结合的方法，的确是金刚钻下的瓷器活，与其说是技术，不如说是技巧。

邓先强当过兵，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早年在县办企业当钳工，企业破产后，凭着钳工技术外出打工，2002年进入水电设备安装领域，通过勤学苦练掌握了多项技能。问他听“琴音”有啥诀窍，他深吸了口气说：熟能生巧而已，当然这个过程要心静、手稳、气和，像打靶一样，轻微的颤动就可能与目标失之交臂。

当你听到“嘀嘀”声时有啥感觉？邓先强摆摆手说，听惯了就没有啥感觉了，最初干这个活得几个小时，现在十几分钟就能测准了。身旁一位师傅打开手机展示一张老照片，说：邓师傅2016年在三峡大坝电厂大修期间也露了这么一手。

天车往复移动发出急促的警笛声、砂轮打磨器械的“沙沙”声、电焊火花喷出的“嗞嗞”声、拆卸脚手架金属的碰撞声……发电厂房安装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有一颗听琴的心，这岂是常人所能进入的境界？完成任务摘下耳机的那一刻，他流露出的从容与自信，又岂是常人所能体会的快乐？

千吨发电机的“微米工匠”，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