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檀木梳
《牡丹花瓶》 文森特·凡高 [荷] 玛咖 供图
月光从门外涌进来,闪着银色的粼光。我坐在梳妆台前,檀木梳隐发着淡淡的清香,我不禁想起大伯母来。
小时候,父母要为了养活一家人,不得不到城里打工。父亲便把我们托付给在乡下打铁为生的大伯,大伯也忙,照顾我的担子就落到了大伯母的身上。
那时候,一到夏天,我和院子里的几个小伙伴总是寻思着弄点钱去买冰棒吃。于是,我们会在晚上到别人家摆酒席的院子去捡酒瓶子,第二天一大早拿去卖,换冰棒吃。在炎炎夏日,舌尖与冰棒的相遇,便是最美的邂逅,也是这个夏天最让我期待的事。
后来,捡的人多了,街上的酒瓶子越来越少了,不知道哪个小孩提出去大伯家捡废铁,估算着卖一次抵得上一个礼拜的冰棒。于是,我们趁着大伯到临镇打铁的时候,偷偷溜进大伯打铁的地方,也不知道哪些是废铁,随便在地上捡了几块铁,胆战心惊地揣在怀里,准备拿去卖。不巧的是,我们一出门,迎面撞上回来的大伯,被当场逮个正着。大伯见状,训斥了一番,便挨家挨户把孩子送回去,顺便向家长告状,我也一路尾随大伯,希望回家的路长点,再长点。
天渐渐黑了起来。回到家,大伯的责骂声铺天盖地地卷来,我的眼泪连同自尊心哗啦啦往下掉,真的希望乘着月光,到城里找打工的父母。不一会儿,大伯母回家,一边把我搂到身边,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跟着其他小孩偷东西卖,然后去卖冰棒吃,赶明儿给他爸妈送回去。”大伯的话重重地锤在我的心上,我哭得更凶了。大伯母把我带到房间,我这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大伯母给我放好水,我连同一天的疲倦、不安都一洗而尽。随后,大伯母帮我把头发一点一点擦干,然后拿着这把檀木梳,慢慢地帮我梳顺,闻着隐隐的檀香,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记得了,那天睡得特别踏实,就跟在母亲身边一样。
第二天起来,伯母对我说:“别去想昨天的事,天热,想吃冰棒很正常,下次想吃的时候跟伯母说,我给你买。”从那以后,家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冰棒,我知道,这是大伯母对我的呵护,让我在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中,依然能感受到温暖。
后来,我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父母把我接回城里。离别的时候,伯母把那把檀木梳送给了我。恍惚间我真的有一种错觉,觉得中间的这些日子,风一吹就过去了。
时光流逝,转眼我也做了妈妈,在孩子犯了错时,我也学着伯母那样,耐心地教导,给孩子成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