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晾晒书画，又见到当年戏剧界名家张君秋、吴素秋、刘雪涛、李砚秀（李万春夫人）、魏喜奎诸位合作赠我的《群芳图》，周怀民先生题名，剧作家周桓（魏喜奎爱人）题落款。按我熟悉程度，应该请李万春先生赐墨，惜乎当时他已逝世。还有一位是孙毓敏，但恰巧去外地演出。这些戏剧界名家均已不在世，只可供抚卷遥思，令人不胜感慨。连比张君秋等那一辈年轻的孙毓敏也于今年3月28日逝去，记得当年她还说：等我回来补添。忆及往事，大有唏嘘之叹。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与戏剧界交往甚多，与孙毓敏也较为亲近。那时她还常演出。她出了一本自传体的《含泪的笑》，初始策划常去她家，我未参加执笔。去了则不免小酌，孙毓敏是上海人，她爱人老洪虽然也是上海人，却能喝。我去她家见老洪称他洪师傅。孙毓敏婆婆做菜好，对她如亲女儿般照顾得无微不至，那种照顾法儿一般婆婆真做不到。孙毓敏的无牵无挂一门心思扑到艺术表演上，她婆婆功莫大焉。

孙毓敏待人热情，没有大牌的架子，对学生也很好。她号称“活红娘”，是荀慧生亲传弟子，名气大，但待人接物很谦逊，人缘甚好。前些时与王蓉蓉一起小聚，还说起她，也很尊重她。我从来没问过孙毓敏会多少出戏，现在的年轻戏剧演员，大多只会几出戏，岁数大些的也不过几十出，比起前辈名家能演几百出戏，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会戏多的前辈反而谦逊讲礼节，绝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真正是做到了“艺无止境”。

翻检我以前出版的旧体诗集，有当年赠孙毓敏诗一律，是步欧阳中石先生诗韵：

一自荀门惊四座，穿宫裂羽又华韶。辨材试玉终成器，化吉逢难拂碧涛。便谢氍毹栽桃李，醉心翰墨去娆娇。东风更与孙娘便，襟抱一舒畅永宵。

诗写于1991年12月14日，再读也是人世两隔了。欧阳中石先生赠孙毓敏的原诗是：

丽质晶莹天慧早，多年甘苦逐新韶。含苞待放期晨旭，骤雨袭来陷夜涛。劫至阴深多失润，虹飞霁朗色尤娇。东皇更望滋桃李，只为春长驻永宵。

首联下句“多年甘苦”确是写实。孙毓敏家境贫苦，历经磨难，靠母亲、弟弟至新疆打工接济她学戏。她曾卖血十多次才得以让母亲和弟弟有路费来京团圆过节。虽然“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但她作为荀派艺术传承人的历史地位和“活红娘”的舞台形象，必将会永远流传，“春长驻永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