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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惜分在临终前题的最后一幅字——彰前贤励后学。本报记者 何林璘/摄
图片来自甘惜分微博。
这是1989年从北京铁狮子胡同1号开始的约定。原本只是几个“毛头小子”到导师家求教、顺带蹭饭打牙祭的聚会,没想到,这一聚,就是风雨无阻的数十年。
今年1月9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喻国明、郑保卫,复旦大学教授童兵,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刘燕南等“甘门弟子”,第28次一起聚到老师家里。
他们早已是闻名中国新闻界的学者,只是这一次,老师永远不在了。
老师叫甘惜分,有人称他是中国新闻学教育奠基人、中国党报理论奠基人,他则自称是“一个执着的新闻规律探索者”、一介“书生”。
作为马克思主义者,这位百岁教授认同报纸的一个作用在于让党的纲领路线与群众见面。另一个视角里,探索如何集中人民的意见、批评,形成监督政府的强大力量,成为他后来不断调研、开会、写文章呼吁的事情。
最重要的影响是追求真理、不唯书
上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一把藤椅上。“他一辈子都爱晒太阳。”甘惜分的儿子甘北林说,这是父亲每次笑眯眯地坐着听学生谈天说地的地方。
“新中国新闻教育和研究的奠基者、我敬爱的导师甘惜分教授于昨天(1月8日)22:55驾鹤西去……仅仅8天前我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纵论天下,今天却天人两隔,哀恸之情无以言表!愿甘老在天堂安好……”1月9日,喻国明在自己的微博上写道。
“8天前的元旦还来看望老师,还感慨当时老头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是这两年最好的时候。”喻国明感慨。
每年的元旦和4月甘老的生日,是甘门弟子“雷打不动”地一起去甘老家拜访聚会的日子。“上世纪80年代就常去老师家里请教,当时都年轻、经济条件差,师母给我们烧川菜打牙祭。”喻国明说,“所以之后每回拜访老师后,我们都会选一家老师家附近的川菜馆请老师吃饭。师母不在了,得让他继续在新年第一天吃上家乡的川菜。”
元旦那天因为学生们要来,甘惜分一反常态地一早5点多就睡不着了。一见面,已经百岁的他还幽默地打趣自己唯一的女学生刘燕南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接着就还打趣我怎么又胖了,胖得眼睛变成一条缝了。”喻国明仍能记起甘老当时开朗的笑容。
“老师一生有两大爱好,读书和书法。”刘燕南回忆说。不同于其他的探望,“甘门子弟”每次带来的是文房四宝和书一类的小礼物。
甘老的客厅和卧室的半面墙壁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八九十岁的人了,还常常走路两公里去三联书店,不舍得打车但舍得买书,买上三四十本书自己一手拎一摞走回家。”由于空间有限,甘惜分的儿子甘北林不得不劝父亲少买点儿书。
甘惜分不仅爱书,而且每读书就必做批注。客厅书架上摆着38卷本的1958年版《列宁全集》,每本书上都密密麻麻地塞着甘惜分做过笔记的小纸条,泛黄的纸条上仍能隐约看到标注的内容。
“他不止一次地说:‘我只要活着,就要看书,就要写作,就要思考问题。’他还说,‘战士战死在疆场是光荣的,学者倒毙在书斋也是光荣的。如果哪一天我在书桌前看书闭上眼没有醒来,那是光荣的。’”郑保卫回忆说。
刘燕南说,甘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独立思考,“‘博览群书,独立思考’是他给我的题词,要不唯上,不唯书,坚持探索真理,不放弃”。
20多年过去,当年的那些年轻人如今多已是中国新闻学界的知名教授,也早已年过半百,但甘惜分对他们的要求却从未放松过。他常说,学生不超过老师,不是好学生。
这次元旦的聚会,甘惜分听完学生的讨论后,也依然不忘强调:“你们以后每年至少要出一本书!而且要叫得响!明年要带着书来见我!”
作为甘惜分指导的,也是中国第一位新闻学博士,童兵深有感触。他说:“他对我们最大的影响就是对真相的不断追求,对真理的不断追求。”
几位学生已开始筹备甘老的百岁生日纪念。但就在距离百岁生日100天的1月8日,甘惜分突然离世。
错过了元旦聚会的郑保卫没能见上导师最后一面。“连着两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这么多年的交往回忆都在流动。他对我来说,亦师亦友”。
他们私底下亲切地喊他“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