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的增选与退出 蒋跃新 作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指出，要“改革院士遴选和管理体制，优化学科布局，提高中青年人才比例，实行院士退休和退出制度”。不少人都在思考，外国有院士及相关的学术机构吗？他们是如何当选的？又是如何退休和退出的？这里谈谈我观察和研究的体会。

　　美、英、德、法、日等国没有实体性的大而全的科学院，只有松散的科学学会

　　从美、英、日、德、法的科学组织可以看出，这些发达国家没有大而全的实体性科学院，只有松散性的科学学会（国内往往将其译为科学院，这是不正确的），而且科学学会不直接承担项目研究工作。比如：美国国家科学学会的大部分研究项目由国家研究理事会承担管理。日本的科学研究由大学、国营和地方公营的研究机构和民间企业承担，其中民间企业所占的比重特别大。日本学术会议主要向政府提供咨询，日本学士院则以颁发恩赐奖、日本学士院奖和爱丁堡公爵奖为主。英国的三个主要学会都是在英国注册的侧重于资助研究行善性组织，英国和德国的学会主要目的是促进学术交流和科学普及。

　　美、英、日、德、法5国的科学学会的会员（国内往往把这样的会员译为院士，这是不正确的，不合外文原意，是我们的牵强附会）只是一种荣誉称号，不具有经济和行政意义，也不是最高学术称号。会员身份是对他们科研工作的承认，同时学会为会员的科研活动和交流提供一些便利。

　　美、英、德、法的科学学会对会员的管理具有以下特点:（1）会员没有工资,只有补贴；（2）会员必须交会费，或向学会贡献一部分资金。比如，美国国家科学学会规定会员必须每年向科学学会缴纳会费，对会员的退休和选举权也有明确的规定。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没有工资，会员的权利仅仅是获得学会刊物及享受学会提供的阅读图书、参考文献、手稿方面的方便条件。

　　除美国国家科学学会规定会员是自愿而非义务参加科学学会的活动外，英国、德国和法国的科学学会对会员有义务参加学会的或代表学会的学术性活动有明确的规定。比如，英国不列颠学会会员规定，其会员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包括：审核向学会提出的项目资助和岗位申请；为研究项目委员会提供建议；组织学术会议；参与学会为政府和其他组织提供咨询的工作；在国内和国际上代表学会，按时缴纳会费。

　　在很多国家，科学学会会员只被认为是最高学术荣誉之一，而不是最高荣誉

　　美国、英国、日本和德国的科学学会是各国具有最高学术权威的荣誉机构之一。会员是根据他们在原创性研究中取得的卓越成就被选入科学学会的，会员被认为是各国科学家或工程师的最高学术荣誉之一，而不是最高荣誉，这很大程度上是由各国科研体制的分散性决定的。

　　除了科学学会以外，有很多机构的科研人员也是国内一流的人才，作为这些机构的成员也享有极高的荣誉。比如美国著名的斯坦福国际咨询研究所，其理事会的50多名成员是来自企业界、科技界、教育界和政界的知名人士。另外，哈佛大学、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等世界知名大学、英国自然环境研究委员会以及一些独立的实验室等研究机构同样拥有丰富的科学家资源，包括很多诺贝尔奖得主。但是任何一个研究机构的成员都不被认为具有最高的学术地位。

　　中国的情况与俄罗斯相近，法国介于中、俄与美、日、德、英之间。俄罗斯科学院是俄罗斯最高科学研究单位，在俄罗斯科学研究领域具有重要的作用。法国科学学会的会员被认为是从所研究领域里最卓越的专家学者中选举产生的。

　　客观独立的选举制度

　　美、英、德、法等国科学学会的管理机构和会员的选举制度有几点值得借鉴。

　　1、主席提名委员会独立于理事会。美国科学学会的理事会成立一个九人以上的提名委员会，理事会成员和高级管理人员不能担任提名委员会成员。经提名委员会和理事会讨论确定候选人。全体科学学会会员对主席候选人投票。

　　2、理事会只是服务机构。英国科学学会的管理机构是理事会，学会理事会不具有任何行政级别，理事都是志愿工作者，没有报酬，相当于义工性质。每个学会的理事会平均只有20多名理事，由于管理人员数目很少，有些甚至不需支付报酬，而且学会不向会员支付报酬，有些还要求会员缴纳会费。所以，学会的薪资支出非常少，这样学会资金的大部分都可以用于资助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项目。理事会只是服务机构，只负责组织选举、召开会员大会等。理事会每年改选约一半的成员，并且对理事长及普通理事的任期都有限制，一般理事长任期不超过五年，普通理事不超过两年。

　　3、选举体现全体会员意志。美英法的科学学会的会员选举在提名、评审、选举通过的各阶段都体现了全体会员的意志。而不受外界或内部管理机构的干预，例如，法国科学学会，有一位或一位以上科学学会会员推荐，就可以成为有效候选人，经过学会评审出正式会员候选人名单，提交全体会员大会投票选举。

　　这种选举制度使得科学学会的选举，一不受政府部门干预，二不受现有理事会成员控制，三体现了全部科学学会会员的意愿。

　　发达国家特别是俄法等国的教训

　　严格地说，美国、英国、日本不存在类似于我国的院士制度，与我国完全相同的只有俄国，比较相近的是法国。但许多材料表明，俄国与法国的院士与会员制度，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值得注意的主要有下面几点。

　　1、俄罗斯的院士选举不重视候选人的科学成就。

　　在俄罗斯，提名院士候选人时所提供的“情况简介表”就是科学成就在选举时实际上不起任何作用的表现，它的篇幅并不取决于成果的数量。俄罗斯有句一针见血的名言：“不是音乐家不可能是作曲家，但不是学者可以成为院士。”可见，对科学成就的轻视导致了俄罗斯科学院院士水平的降低。

　　2、缺乏防止会员老龄化的机制。

　　俄罗斯和法国的科学学会（科学院）都存在严重的会员（院士）老龄化问题。现在俄罗斯科学院院士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了70岁，通讯院士的平均年龄也将近65岁。会员老龄化带来严重危害。科研队伍的老化使科学学会的活力严重不足，当选后的会员也不再代表卓越的科学水平。科技人才年龄断层的状况将影响国家的科技安全。

　　为此，两国都采取了一定的措施。如，俄罗斯科学院每年举行一次青年科学家和大学生授奖活动，以及青年科学家科研项目专家鉴定和竞赛活动。俄罗斯科学院为青年科技工作者设立国家奖学金。

　　3、科学院（学会）和会员的工作受到质疑。

　　俄罗斯科学院虽是俄“最高科学研究机构”，但是俄罗斯科学院并不一定代表在科研水平上是最高的。另外，行政官员占优势对俄罗斯科学院各分部的活动也存在消极影响。研究所的所长是一些忙人，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从事科学工作。

　　法国科学学会每周一次的全体会员例会和参议委员会会议是过多关注奇闻轶事的空谈会，以至于大部分会员都没有参加。这既浪费会员的时间，又无益于科学学会研究工作的改进。

　　另外，法国素来有政府干预经济、科技发展的“传统”。比如，科学学会的章程必须经过共和国总统批准后才能生效；会员选举结果须经共和国总统正式批准；科学学会的经费来源一半为政府拨款。法国政府对科学学会的干预，一方面有助于政府直接调动很大一部分人力、物力和财力用于国家的科技计划和项目，对法国科技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另一方面，科学学会作为政府的咨询机构，由于其经济上依赖于政府，其提供的咨询建议可能受到质疑。

　　俄罗斯政府干预科学院的色彩也很浓厚。俄罗斯有观察家指出，现在俄罗斯科学院的院士们还“完全没有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如果没有了国内外各项基金的支持，院士们什么都做不出来。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延伸阅读

　　院士谈院士退休

　　其实我对于退休的想法在评上院士之前就有了，我是否退休和当不当院士没有关系，我只是没有因为当上院士而改变自己的初衷罢了。我坚持退休只是为了在人生当中，有一段时间，可以自由地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到处走走看看，不枉此生。

　　——中国工程院院士秦伯益

　　因为个人有差异，有的人衰退得早，有些人衰退得晚，有些人已经表现出知识老化，或者说话不在点子上，那就可以退休了，是不是可以更多地尊重院士的志愿，根据这个情况来确定，国家可以定个杠杠，但是这个杠杠可以稍微灵活一点，根据不同的情况有灵活的措施。

　　——中国工程院院士沈国舫

　　外国“院士”如何退休

　　美国国家科学学会的会员每年向科学学会缴纳会费，连续三年到期会费未付时，该会员将转成荣誉退休会员。荣誉退休会员没有选举会员和选举高级管理人员的投票权。

　　2000年至2002年，法国科学学会取消了通讯会员的增选，资深会员的年龄由80岁提前到75岁,同时取消其推荐和选举会员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