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弼士无疑要比胡雪岩成功得多。与其说是两人能力与机缘的差异,不如说是眼光与格局的不同。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胡雪岩,不谙现代经济运作,完全依附于晚清官僚,成为官僚资本的附庸;而从海外归来的张弼士即使身居高位,但对清廷腐败无能看得甚为透彻,不过问政治,不贪图权利,只沉醉于酒的商业,始终与官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一个好产品,除了质量好,还要靠吆喝。诞生于清光绪年间的张裕葡萄酒就是靠吆喝出了名,红遍了海内外。
张裕葡萄酒产自我国烟台,创始人是清末民初的著名华侨实业家张弼士。张弼士是广东大埔县人,18岁从家乡漂洋过海到南洋谋生,是当地华侨中的巨富。晚年,他回国和清朝廷发生了关系,通过清驻英钦使认识了李鸿章,受命委托创办大清银行。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曾召见过他,官授三品,其实这官职是虚衔,他走的是一条实业救国的道路。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法国领事举办的一次宴会上,法国领事晃着杯中的葡萄酒,对张弼士说:“这酒真的好喝!其实你们山东烟台的葡萄,也是可以酿出这种葡萄酒来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弼士酒席散后就在烟台、天津购地3000亩,“聘名师,采各种葡萄自种自接”,开办了一家张裕葡萄酒公司。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清廷要员王文韶亲自签批营业执照,还请到光绪皇帝的老师、军机大臣翁同龢题了“张裕酿酒公司”六个大字,好不光彩!
但公司好办,酒能不能销售出去还是个问题。张弼士在营销上费尽了心思,他首先在酒的包装上大做文章,设计出长颈凹底,色彩鲜绿的酒瓶,使得白兰地在瓶里晶莹剔透,闪动一如精灵,让人爱不释手;到了节假日,张裕葡萄酒公司的彩车就会到市面上四处招摇,那一瓶瓶小酒样品摆在哪儿,送给路人,人们像得到神奇的宝贝;在黄浦江边,只要外国的军舰停靠,公司的漂亮姑娘就会双手递过去白兰地,美女和美酒,叫外国大兵们魂都丢了,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也没见过这么精巧的酒,于是逢人就夸,张裕葡萄酒在海外有了很高的美誉度。
张弼士还利用自己担任约法会议员和参政院参政的身份,在大小酒席上推介,使得京城里张裕葡萄酒名气特别响。南洋又是张弼士的发迹地,亲朋故旧特别多,于是乎在新加坡、万隆、曼谷、河内等华侨集中地,张裕葡萄酒更是无人不爱、无人不抢,张裕葡萄酒就是家乡和祖国的象征。
还是在一次宴席上,张弼士倒了一杯张裕可雅白兰地,向一位名叫莫纳的法国商人走去。莫纳先生在法国葡萄酒业很有影响,他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不料那琥珀色液体弥漫出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他十分惊讶;抿上一口,醇厚的味道使他更觉陶醉。回味再三后,莫纳询问道:“此酒产自哪里?”张弼士悠然一笑,吐出四个字:“中国烟台。”就这样,张裕白兰地非常好喝的消息四处传开,很多人前来品尝,有时候,一天多达万人。
在巴拿马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上,张弼士更是出尽了风头,他拜总统,会政要,宴商界名流,请艺苑美女,无不是“可雅白兰地”“雷司令白葡萄酒”出场。张弼士是十足的大明星,张裕公司的可雅白兰地(后索性改为金奖白兰地)等四种酒同时荣获金质奖章。从此,张裕葡萄酒名扬四海,远销70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世界知名品牌。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张裕葡萄酒还十分重视媒体的广告宣传,通过不停地造势,吸引人们的眼球,稳稳地占据了国内市场。如在极有影响的《申报》刊登广告,在十分抢手的《小说月报》上刊载标致女郎端杯喝张裕葡萄酒的彩色广告,给人留下温馨的回忆,打上经久不灭的印记。
张裕葡萄酒的成功,是商业的成功,是百年前中国商品进入世界的范例。它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商品就是商品,不必打上那些政治化的烙印;酒,是怡情的东西,就应该把它往情谊、情趣、情感的路上引,大打感情牌,潜移默化,让人欲罢不能;会利用各种情场,唤起人们无边的乡愁,使之成为一种载体……
“南有胡雪岩,北有张弼士。”这是商界流传很广的一句话。二人都是叱咤一时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以办胡庆余堂闻名,张弼士以创办张裕公司传世,两人都留下一个令人尊敬的百年老店。但从成就来说,张弼士无疑要比胡雪岩成功得多。与其说是两人能力与机缘的差异,不如说是眼光与格局的不同。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胡雪岩,不谙现代经济运作,完全依附于晚清官僚,成为官僚资本的附庸;而从海外归来的张弼士即使身居高位,但对清廷腐败无能看得甚为透彻,不过问政治,不贪图权利,只沉醉于酒的商业,始终与官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尤其是他广泛联系和结交海内外各类人群,把张裕葡萄酒这一关乎民生的生意做得如日中天。这值得当下的生意人好好品味和咀嚼。
(作者系中国中小企业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