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38年,西夏元昊称帝,开始持续袭扰宋朝边境,西北局势不断吃紧。1040年,宋军大败于三川口,朝野震惊,范仲淹从越州任中北上,被举荐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张积极防御,以待战机。1041年,宋军在好水川战役中再次失利,范仲淹转任管勾环庆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上攻守二策状,试图破解西北危局。战场风云变幻,家国重任如山,良策尤需良将,范仲淹幸有长子范纯祐如影随形。
以静制动
范仲淹对于西北边务形势有深刻认识,“西戎居绝漠之外,长河之北,倚远而险,未易可取”。西夏民风彪悍,具备所有游牧民族的传统优势,“风集云散,未尝聚养”,作战机动灵活。比较敌我优劣,范仲淹认为,“国家用攻,则易取其近,而兵势不危”“用守,刚必图其久,而民力不匮”。在这种思维主导下,屯田戍边是稳中求进之策,须在关键位置加强军事守备。
西夏骑兵虽强,但非大开大合,而是反复袭扰。在边境地带,西夏筑有金汤、白豹、后桥三处寨堡,楔入宋朝领土,不仅阻断了延州、庆州之间的联系,使宋军前后不能相顾,同时为骑兵提供了稳定的后勤补给,便于实施袭扰之策。范仲淹建议,一方面要重点攻击这些西夏寨堡;另一方面要修筑己方的城寨,“大为城寨,以据其地”“方诸旧寨,必倍其数”。不仅要扩大已有寨堡的规模,还要增加数量,形成环环相扣的防御体系,以静制动,步步为营压缩西夏骑兵的活动空间,此为固本制敌之策。
虎口涉险
良策在胸,何处破局?范仲淹首先想到要重筑建于20年前的大顺城。此处与金汤、白豹、后桥针锋相对,能够与西北方向的柔远寨、东北方向的荔原堡形成呼应,切断西夏骑兵的袭扰路线。但在西夏强大骑兵的鼻息之下,大兴土木修筑堡垒谈何容易,须有胆识,更要有担当,谁来承担这项艰巨危险的任务?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范仲淹对长子纯祐委以重任,要策划一次瞒天过海的军事行动。范仲淹生有四子,长子纯祐始终侍奉左右,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范仲淹曾在苏州工作,经兴办教育,学生众多,但不服管教。当时纯祐年仅10岁,在学生中年龄最小,却严守学校规矩,成为其他学生的榜样,学风渐渐好转。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纯祐要和父亲同心协力,共同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1042年3月,宋军分批次从庆州出发,行动极为保密,诸将事先不知此行目的地,只知道向东挺进。范纯祐和番将赵明带领精锐前锋先行,范仲淹自领主力紧随其后。当前锋行至大顺城,后军抵达柔远寨,范仲淹突然下令,前军就地驻扎,开足马力修筑大顺城;后军向北高度警戒,防止西夏骑兵突袭。范纯祐率军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山形地势,采取“削坡为墙”和“夯土版筑”相结合的方式日夜赶工。仅仅10天,在二将川河与铁匠沟水交汇处南侧山梁之上,全新的大顺城巍然矗立,居高而下,“百万雄师,莫可以前”,成为前沿坚实的战略支撑点。
不动如山
宋军修筑大顺城,无疑是爆炸性消息,西夏发现之后,立即派遣三万骑兵来攻,准备在坚城未起之际,一举除去心腹之患。然而范仲淹对此早有防备,集结本部主力,在大顺城外围摆下堂堂之阵,严阵以待。西夏军无机可乘,在交兵之际佯装溃败而走,试图引诱宋军主力远离大顺城。面对大好“胜局”,范仲淹保持了清醒头脑,节制诸部,急令不可追击,以防敌军设伏。事后证明,范仲淹的担心不虚,西夏军果然设有埋伏,但没有得逞,只能悻悻退去,“以重兵戍金汤、白豹两城”,龟缩回己方据点。
大顺城完工之后,很快发挥出更大作用,一是自通经脉,宋朝西北的延、庆两州连成一体,诸部兵马可以相互支援;二是震慑西夏,其有生力量被牵制在白豹、金汤诸城;三是断敌袭扰,大顺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西夏不能再无所顾忌南下侵犯宋境。此后,在范仲淹的推动下,宋军在西北屯田戍边、修筑寨堡,极大地限制了西夏骑兵,攻守之势相易。1043年正月,西夏主动提出议和要求,宋、夏于次年4月达成和平协议,西北局势恢复平静。
修筑大顺城虽然风险极大,但却是扭转西北局势的关键。范仲淹、范纯祐父子上阵,父不以子忧,子不以事惧,父子坚兵浑然一体,共成军国大事。据说范仲淹登临大顺城,感慨万千,写下名篇《渔家傲·秋思》,“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雄浑苍凉难掩壮志豪情,父子同心、将士用命,共守国泰民安。
范氏家风,后世称颂。范纯祐天资聪慧,“方十岁,能读诸书”“为文章,籍籍有称”,誉之神童,已不为过。然而,纯祐不慕功名,“不应科第”,陪伴父亲左右,以安诸弟之心。范仲淹曾评价诸子,纯仁得其志,纯礼得其静,纯粹得其略,纯祐未有评语,实得其孝。百善孝为先,有子如此,父可大慰平生。父子同行,世间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