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瘟神”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诗句中的小虫，学名血吸虫，主要衍生于我国华东沿江地区的河流湖泊，虫体很小，肉眼看不见，人们习以为常地、毫无防范地天天饮用或接触这带虫之水，引发血吸虫病。罹患这种病的人，初始症状是发烧腹泻，随后是面黄肌瘦，肝脾肿大，再往后，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直至丧失生命，当地百姓把这种病叫做“瘟神”。

　　旧中国缺医少药，对“瘟神”无可奈何，以致不少村落断门绝烟，田地荒芜。此种惨景，毛泽东主席在他著名的《送瘟神》诗作中有形象描述：“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新中国岂能让小虫如此猖獗，岂能让苍生蒙此大难！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剿“瘟神”战役在华东多个战场打响。

　　1950年，牟善初受命出征，担任某防治站副站长。他像当年在抗日疆场抢救伤员那样忘我奔忙，日夜走访病情严重的病人和村庄，认真查阅中外书刊记载的相关病例和治疗措施。很快，一个凝结着他心血和汗水的快速有效的“送瘟神”方案形成了，涵盖了血吸虫的生存环境、生活习性、致病途径以及相应的预防和治疗措施。接着，他开班授课，培养围剿“瘟神”的人才。学员们带着他研究防治血吸虫病的知识和措施，走进农舍，走向田间。一场鏖战之后，血吸虫在牟善初和广大医务人员面前终于败下阵来。越来越多的村民得以康复，越来越多的农田得以复耕。

　　在这次战役中，牟善初还攻克了一道药学难题。当时，治疗血吸虫病的主要方法是锑剂疗法。这种锑剂药品虽有一定的疗效，但毒副作用很大，而且，病人需要连续用药21天，对肝脏和心脏损害严重。怎样才能减少该药的毒副作用？牟善初夜以继日地做实验、分析和总结。功夫不负有心人，锑剂的使用天数由原来的21天减少到6天。这一结果，使无数病人既免遭了“瘟神”的折磨，又明显降低了锑剂药品的毒副作用。在新中国历史上，这是第一次以大兵团抗击大范围疾病，为期数年，最终大获全胜。

　　医者大爱

　　随着我国老年人口日益增多，老年医学临床工作任务日趋繁重，老年医学研究工作亟待拓展。上世纪70年代末，牟善初高瞻远瞩，组建了全军第一个老年医学研究室，如今已发展成为全国重点学科，成果一批又一批，享誉军内外、国内外。

　　他主编了《现代老年急症学》《现代老年肾脏病学》《新编内科学》，参编著作10余部，发表论文百余篇，涉及的老年疾病有糖尿病、高血压病、冠心病、骨质疏松、呼吸衰竭、肾功能衰竭等几十种。这些著作和论文，对预防和治疗老年疾病有很强的指导和推动作用。他在担任中华医学会老年医学分会第三届主任委员期间，倡导按专业组建了9个专业学组，多次召开国际老年学术研讨会，为推动中国和世界老年医学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

　　牟善初总是说，医生治病救人，第一原则就是要把病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不能无的放矢，更不能怕担责任。为了这个原则，他一生都在为医学事业孜孜以求。

　　他的秘书周桂芳告诉《经济日报》记者，牟老90多岁时，每天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后还要伏案阅读。即使生病住院，他仍在研读最新的医学杂志。除此之外，每周三、五还坚持去他服务了半个世纪的病区查房、会诊，每次在病房里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

　　解放军总医院的护士记得，90岁高龄时，牟老仍坚持每天8点之前准时赶到办公室，每周教学查房，给进修生、轮转生讲课，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无私地传授给学生。

　　总医院老年心内科主任医师李小鹰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那年，牟老做前列腺摘除手术，术后住院卧床治疗。李小鹰因为一位住院病人长期发热不退想请教他，就拿着病人的胸片去病房请教。一进病房，就看到牟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床下的引流瓶内都是血性引流液。李小鹰一时不忍打扰，就把片子藏在身后，但牟老还是看见了。他说：“那是病人的片子吧？拿出来我看看！”他看完片子仔细讲述了自己的意见，正说着，一阵疼痛袭来，他停了下来，闭上双眼，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李小鹰当时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与内疚：“对不起，牟老，我们真不该来！”牟老睁开眼笑笑说：“没关系，只要病人有事，随时叫我！”

　　曾任总医院副院长，分管医疗保健工作30多年的赵毅刚告诉记者：“从来没听到哪位病人或家属提他的意见。有的首长谢世后，家属反过来安慰他不要难过，要好好保重身体，这种情谊在医患关系中难能可贵。”

　　牟善初说，“我和患者的关系好似大树离不开泥土。”他这一棵医学大树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滋养和孕育他的土地。（姜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