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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瓷+雕塑=李明来了(组图)
//www.workercn.cn2016-12-30来源: 河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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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来了!对于钧瓷界,这是一个警醒的信号,一个惊喜的信号。

  古往今来的钧瓷史上,为了将手里的一把泥儿玩成艺术,钧窑匠人祖祖辈辈前仆后继。而世人也和他们一样,目光始终盯在“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天然窑变釉彩上,天青、月白、茄皮紫、鸡血红、玛瑙红、宝石红、蚯蚓走泥纹、开片、雪花点、珊瑚纹……河南禹州神垕镇那座钧瓷之都,在浓稠的釉汁中跋涉千年。

  人们几乎淡忘了,除了釉彩,还有造型。形为本,釉为魂。然而,钧瓷造型的一场重大革新,已过去大约900年了,早已成了“白头宫女在,闲坐说徽宗”的历史。那时的北宋年代,中国文化艺术抵达了一个成熟精深的高峰,钧瓷也随之繁荣,窑变釉彩艺术达到鼎盛,造型艺术实现了“唐八百,宋三千”的飞跃,因此列入汝、钧、官、哥、定五大名窑。宋徽宗下令在禹州城内设立官窑,“官钧”作为“政府精品工程”力推的“国粹”,创制了尊、洗、盆、瓶等御用器皿,造型和釉彩升华到了绝顶精纯的高度。于是,在钧瓷匠人的顶礼膜拜中,伯灵翁是陶瓷行业的祖师爷,宋徽宗则是审美王国的祖师爷……然而,这也成了要命之处,钧瓷造型从此就定格于器皿,世世代代工匠传承仿制,即使添加变形,也总是在玉壶春、鹅颈瓶、葫芦瓶、双耳尊、出戟尊、弦纹尊和盘壶罐钵炉之间回旋。上世纪后期,画家韩美林曾经别开生面,一批动物造型精品问世;而人物造型方面,“文革”时期出过法家人物、样板戏人物,近年也有宗教、神话等人像,却是零星不成阵势。

  现在,李明来了。这个“学院派”现代雕塑家,连一盘手拉坯都玩不转,会为钧瓷带来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为钧瓷带来了罗丹的气息。对,就是那个创作雕塑《思想者》《青铜时代》《地狱之门》《吻》《巴尔扎克》《雨果》和写出一部《罗丹艺术论》的西方雕塑划时代巨匠奥古斯特·罗丹!如此“高逼格”,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李明在担任郑州画院副院长的父亲李智的影响下,少年随著名油画家曹新林习画,1978年高考时,作为河南“素描状元”报考广州美院、浙江美院的雕塑专业。雕塑是一种造型艺术,立体三维的艺术张力尤需绘画功底扎实,大概百名画者中只一人从事雕塑。让李明没想到的是,命运把他送入了全国唯一的陶瓷专业综合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原景德镇陶瓷学院)。这里的雕塑专业,横跨雕塑和陶瓷两个行当,雕塑要在窑火中再披一身陶瓷的“面料”“外衣”。在这个美丽的校园里,78级雕塑专业只招了17名学生,正值“文革”过后激情迸发的年代,同学们个个都是如饥似渴的“拼命三郎”,李明有幸遇到了恩师周国祯、尹一鹏。被中外专业界誉为“中国的毕加索,世界的周国祯”、“中国当代陶艺的先锋旗帜”的周国祯老师,曾拜民国末年从法国学成归来的中国现代雕塑开创者周轻鼎、郑可为师;周、郑二位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雕塑系同拜让·布舍为师,而让·布舍正是罗丹的门生。自罗丹顺流而下,是一条追求自由、生命、造诣、创新的艺术洪流。因此,周国祯老师用湖南口音火辣辣地对学生们说,“你们都是罗丹的徒子徒孙!”

  而幸运的李明,不仅有法国的罗丹,还有中国的裴李岗。他的老家在河南省新郑市人和寨,隔河对岸,就是8000年前新石器时期的裴李岗文化遗址。他与陶器的祖先如此亲近,遥想史前在此居住的那个少典氏族,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创世的伟大,只是被窑火映红了笑脸,烧制出细泥红陶、灰陶和夹砂粗红陶的三足钵、半月形双耳壶和缸杯罐瓮盆甑碗勺鼎,还有陶制猪首、羊首、人首……

  今年初冬,国家主席习近平出访厄瓜多尔等国之际,“志合山海——中国当代陶瓷艺术展”作为“中拉文化交流年”项目前往巡展。源自中国各大窑口、瓷区的86件展品中,有2件河南钧瓷,除了孔相卿的荷口梅瓶,就是李明的钧瓷雕塑《达摩哺雀》。大地皑皑,一身月白色厚釉的达摩披雪而坐,手托钵碗饲喂觅食的小雀,一只雀儿站在碗沿啄谷粒,两只雀儿飞落他的臂上,仰头朝他叽喳叫着。被冰雪染白须眉的达摩,俯下脱釉素烧的黧黑色脸庞,与雀儿呢喃对语,一派慈悲普度的禅意令人动容。

  禅意,正是李明的创作追求。他的作品研讨会定名“立雪·破壁”,是以当年发生在河南嵩山少林的禅宗初祖达摩面壁十年、禅宗二祖慧可立雪断臂的典故,见心明志。创作题材首选达摩,力图表现一种宽容、放下、自然、自在、天人合一的生活禅。身披钧釉僧袍的达摩,黧黑色裸瓷的面庞不怒而威,他不是神而是人,是与普通人进行亲切的生命对话的人,连孩童见了都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喊“达摩爷爷”!……禅宗意境,钧瓷工艺,河南文化这两大标志性的精髓元素,就这样熔铸在一起,成为李明的创作源泉。

  最西方的雕塑美学,最东方的造型韵味,最中国的钧艺遗产,最河南的禅宗题材,“远缘杂交”结出了新鲜果实,59岁的李明被评为第三届中国陶瓷艺术大师。业界内外明白了,认同了,李明这样的“学院派”,不跩反传统的洋派,不玩符号化的抽象,高扬的是文化“中原风”,讲述的是民族母语的中国当代陶瓷故事,被专家认为“开拓性地闯出了一条当下河南陶瓷必须踏上的艺术再造的必由之路”。

  其实,当创新已成当代陶艺的主流,谁不想创新?然而,真正的创新岂是易事!

  首先,创新需要精湛造诣。中国当代陶艺的造型美学,不尚小巧尚大拙,李明也同样,既发挥“学院派”在人物造型的比例、本相、个性、气度、美感、表现力上的功力,又贯注自己对社会世相百态的精微观察,作品粗中见力量、笨中显精神、憨中出灵气。他坚持“兼工带写”的艺术风格,写意部分任由釉色的神奇窑变,写实部分则全凭造型的饱满力量。他拂平了以往大多钧瓷人物造型怎么看都令人不舒服的遗憾,以审美造诣拉升造型水准。86岁的周国祯老师,创作风格一向先锋前卫,当看到李明的钧瓷雕塑《大彻大悟》时,那光头罗汉张着大嘴瞬间顿悟的生动形象,惹得老师也摸着学生的光头哈哈大笑。老师鼓励得意门生:“把中原文化做到极致,就是经典。”目前收藏李明作品最多的是北、上、广藏家,这是文化的征服,是审美的胜利。

  同时,创新必须舍得吃苦。传统基础上的创新,仅仅吃透传统这个“基础”,就需要十几年、几十年,急于创新之辈怎么耐烦?所以一些艺术展会上,才出现了那些个被周国祯老师直呼“看不懂”的现代派怪诞“野狐禅”。

  李明的工作室在郑州,两座钧窑在禹州城北。雕塑成形后,做模、翻模、出坯、素烧、上釉,最终在不超过1380摄氏度的窑炉中完成釉色窑变,72道工序都在泥里、水里、火里滚过。窑门一开,有时笑,有时哭,他说是“啼笑窑”。一般成品率为40%,精品仅5%,有时甚至全窑覆没,仅今年就碰到了两次,次品一堆堆在窑前砸碎……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钱没了!“烧钱”最艰窘时只剩5万元,在朋友接济下窑炉才重新点火。

  但是,他依然是快乐的,沉浸于艺术的幸福无与伦比。宋代五大名窑中,河南的钧窑、汝窑、官窑稳占其三,这一份得天独厚的自豪,促使他的创作视野不断扩大。“汝”字是三点水加一个“女”字,汝州自古又以沐浴的汤池闻名,他打算尝试汝瓷雕塑,用以表现稍微夸张变形的丰乳美臀的浴女人体;官瓷特点是釉厚、色润、大开片,他打算运用于罗汉雕塑的僧袍,呈现自然冰裂的美感;他还想尝试绞胎瓷、唐代花釉的雕塑……2017年,他将带上达摩《哺雀》《观月》《伏虎》3件作品,赴美国参加中国陶瓷艺术大师17人展览。

  钧窑车间里,素烧定型的达摩瓷胎,整个儿浸入釉缸之中。李明小心地提起来,乳色釉汁从达摩头顶哗哗淌下,涂蜡的一张面容渐渐裸露出来,那一双仁慈而深邃的目光凝望着他。这时,仿佛传来罗丹的声音:“生命之泉,是由心中飞涌的;生命之花,是由内而外开放的。同样,在美丽的雕刻中,常潜伏着强烈的内心的颤动……”(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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