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爱好者”的执著
自2003年起,李臻吾一直中国、美国两头跑。期间也曾碰壁、受阻,但他始终没放弃这件“有意义”的事。北京已经联合张家口获得2022年冬奥会举办权,而中国滑雪产业的发展还有太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李臻吾觉得自己想做的事还没做好,“工程师的本性嘛,就是不服气,一定要把事情做好才罢休。”
受聘于中国滑雪协会的头三年,李臻吾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用于构建指导员培训体系,但推进工作并不顺畅。他偶尔会向家人抱怨“吃力不讨好”,心里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2006年,丁奕出任新成立的大众滑雪部副部长,携手日本滑雪指导员协会在华举办培训及考核。丁奕连发两封电子邮件,又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李臻吾,一定要老爷子出马。李臻吾的家人有些不乐意:你想帮人家,结果干了三年,碰了一鼻子灰,还去干什么?可到了这会儿,李臻吾还是放不下,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一个年轻领导刚上任,我得去看看什么‘路数’呀。”
要问为啥一把年纪还如此千辛万苦“没事找事”,李臻吾淡淡说道,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意义。“活着首先当然是养家糊口,而且作为移民家庭,生活安安静静就很好。但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吃喝玩乐,滑滑雪,没有意义嘛。我做这件事,不图名,不求利,也不是没其他事情可做。只不过看到这里有这么一件事,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承担,就来了。”与此同时,少小离家的游子之心,也牵引着李臻吾归根之路,“毕竟是中国人啊,也想为祖国做点事。”
如今回想起来,李臻吾自认这些年也“做成了一些事”。组建特训队并开展多次集训,规划创办中国滑雪学校,为产业发展培养专业人才;数次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滑雪指导员联合会大会”,策划多届“国际滑雪文化交流论坛会”,加强大众滑雪的国际沟通与合作;主编《社会体育指导员高山滑雪教学手册》,获国家版权局认证;编纂并自费制作的《滑雪教学手册》和《滑雪教学随身卡》被国内许多大型雪场采用……
2015年,李臻吾受聘担任万龙学院院长,开始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对滑雪学校校长和相关企业管理层的培训,以由上至下的方式将教学规范推广至指导员,并在经营管理、人才培养等方面提出解决方案。“这两年,中国滑雪的发展环境变化很大,钱往桌子上一拍,一座雪场就拔地而起了,但软件建设跟硬件投资完全是两回事。这样下去,2022年之后,这些雪场迟早要消失。”李臻吾希望北京冬奥会是中国滑雪产业发展的一个节点,而非昙花一现的终点。
2015年夏天,当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在投票现场念出“Beijing”的时候,远在美国的李臻吾欣喜之余感到了更多忧虑:“中国大众滑雪起步没几年,虽说近几年发展很快,但要在2022年做到让世界认可的程度,任务还是蛮艰巨的。”如今两年多已过,问李臻吾接下来有什么特别计划,他毫不犹豫地说:“还是脚踏实地做好这份事情吧。”
至于四年后,北京冬奥会时,自己在做什么,这位中国滑雪产业的推动者笑说,到时候自己80岁了,说不定连飞机都不能坐,干什么“得看老天爷”了。“大概会和其他冰雪爱好者一样,在电视机前收看比赛直播吧。”李臻吾说,“因为我就是普通爱好者中的一员啊。”
滑雪是一件很家庭的事
李臻吾爱滑雪、教滑雪,妻子和儿女也都是滑雪指导员。一家人去过北美、欧洲、大洋洲的滑雪胜地,就差亚洲了。“我一直想带他们回国滑一次,但儿女工作太忙了,不能说走就走。”平日,李家的家庭聚会也以滑雪为主,“滑雪本身就是一件很家庭的事。在这个社会,一家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挺难得的。”
李臻吾有一对儿女,小时候,周末一放学,他就开车带孩子们直奔雪场。久而久之,孩子们都成了高手,女儿更是不到15岁便开启“教学生涯”,是所在州最年轻的滑雪指导员。在美国,参与校外社会活动是考大学的加分项,从事指导员一类的工作则意味着责任心、领导力等。李臻吾的女儿跟她老爸一样“不吝”,直接跑到滑雪学校去自荐。“没想到她还挺会教,一人领着十几个学龄前的小朋友,像个孩子王。”李臻吾的儿子则凭借出色身手入选了竞技滑雪队,一度有望成为职业选手。但他不喜欢竞技训练,练了三年,又回到了滑雪学校。
李臻吾的外孙更是两岁便开始上雪。小家伙如今14岁了,滑起来能把大人都甩在身后。一次,几个特训队员和小外孙一起在树林里滑雪,小家伙带路,突然一个急转弯,特训队员体重大,不如孩子灵活,“砰”地撞到了树上。
李臻吾的老伴陈芳娟,是40岁才开始滑雪的。陈芳娟也是瑞士留学生,读大学时,李臻吾带着女友去了三次雪场,不是赶上狂风暴雪就是天太冷,加上李臻吾当时不太会教,陈芳娟的“初体验”很不好。直到40岁时,李臻吾和儿女都在滑雪学校上班,陈芳娟才有点寂寞。“你们一天到晚出去玩,我在家给你们烧饭,不干!”于是,陈芳娟穿上了雪板。
当时李臻吾在滑雪学校已经混得不错,受他之托,陈芳娟的老师都是高手。她很快掌握了技巧,也体会到了滑雪的乐趣。那阵子陈芳娟真是滑“疯”了,雪场早上8时开门,她7时50分就去门口排队,下午16时关门,工作人员肯定是在雪道下等她滑完最后一趟。后来,陈芳娟成了雪场的巡逻队员,每天开门前半小时上雪,白天在山里随意滑行,为有需求的游客提供帮助,关门后还要巡查一遍,比老公、儿女的滑雪时间都要长。
再后来,60多岁的陈芳娟成了一名志愿者,经常开车两个小时到一所残疾人学校,指导残疾人滑雪队。“她是生化专业的博士,年轻时是医院实验室的主管。我以为她会去雪场医务室发挥余热,但她更喜欢在雪道上。而且可以帮助别人,是另一种收获。”李臻吾说。
陈芳娟比李臻吾大一岁,两人相识于1963年的留欧中国同学会。1968年,李臻吾给陈芳娟的爸爸写了一封信,两人在苏黎世结了婚,转眼已近半个世纪。搞学术研究出身的陈芳娟是李臻吾的贤内助,性格内向,很依赖丈夫。李臻吾总说,自己做什么都要“请示家里领导”。话虽如此,但对李臻吾的事业,陈芳娟一直很支持。李臻吾将工作重心转移至中国后,两人聚少离多。但陈芳娟说,“我滑雪就是玩,他不一样。他的每一点成就,我都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为他自豪。”
王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