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林在装修一新的房间里贴上喜字(1月10日摄)。

　　 上：黄好为姐姐黄林整理嫁衣(1月11日摄)。下:黄林帮弟弟黄好整理衣服。因为化疗,黄好的头发和眉毛都掉光了(2015年11月25日摄)。　　　　　　　　　　　　　　　　　　　　　　　新华社记者周密摄

　　新华社南昌1月11日电(记者刘菁、高皓亮、赖星)青椒和红椒相配,随着厨师挥动的大勺在锅里上下翻飞,这是江西萍乡出名的一道菜“红辣椒炒青椒”。和湖南接壤,这里的口味算是江西最辣的了。

　　11日,萍乡上栗县桐木镇桐木村一场乡村婚礼正在进行,“喜”字像辣椒一样火红。21岁的新娘黄林看着锅里的辣椒,想起了妈妈。

　　“妈妈做的菜很辣。”辣,是妈妈留下的饭菜味道；辣,更是妈妈离世后的几年黄林咀嚼到的生活味道:16岁,她承担起家庭的全部。

　　记忆回到2014年。那年记者下乡调研来到这里,偶然听说黄家的故事,第一次见到了16岁的黄林。黄林的讲述满是酸楚:妈妈身患重病好几年,智力发育迟缓的大哥要人照顾,而11岁的弟弟黄好那年被诊断有非霍奇金淋巴瘤。早春的一个夜晚,妈妈在村前的小河结束自己的生命,走前留下一句“救黄好!”

　　来不及想日子多苦,生活的重重“辣”味让小黄林学会咬紧牙关。姐姐嫁到外地,父亲遭受打击患上老年痴呆,妹妹还在上小学。黄林一次次拿起笔,在陪伴弟弟赴上海治疗时在“家长”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妈妈的遗愿、弟弟的未来,还有一家老小的饮食起居,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起重担。

　　2015年春节前记者再访黄林。时隔一年,黄林的脸上显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看到她偶尔的笑颜,让人觉得那是漂亮的她每天都该有的。经过化疗,黄好的病情逐渐好转。当地政府将黄林一家列入建档立卡贫困户,低保和医保政策大大减轻了这个家庭最重的负荷,她把结对帮扶的镇干部叫做哥哥。

　　斑驳的墙上贴满了黄林辍学前获得的奖状。都说辣妹子辣也不掉泪,一说起墙上的奖状,黄林眼泪滚落而下。

　　2015年年底,记者发出报道《16岁,她成为了全家人的母亲》,让黄林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大家纷纷为“奖状姐姐”点赞、鼓劲。记者还在公益平台上发起捐款,为黄林的弟弟筹集了10万多元化疗费。

　　黄林把每一笔好心人的捐款记在本子上,开始去离家不远的镇里打工。到理发店当学徒、去手机超市做销售……刚开始学染发时,一天工作10个小时,手因过敏而溃烂,“一个月挣到1200元,自己留下200元,其它全用于一家人生活和弟弟的身体保养。”黄林说。

　　这几年,微信成了记者联络、关注黄林的方式。2019年一开年,记者在黄林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她晒出一张结婚照和一则“官宣”:“余生就不用你多指教,你听我的就行。”

　　第三次见到黄林,当年和我们说话都胆怯的她,说话行事风格更“辣”了,但说起喜事却满是甜椒的味道。

　　两年前,黄林认识了个子高高、做粉刷装修工的同乡赖水根。确立恋人关系前,黄林郑重其事地“交家底”,刚一张嘴就被水根堵回去了:“你家里的情况我早就知道。有事我和你一起扛!”

　　曾经贴满奖状的墙上,如今挂上了婚纱照,照片上的“辣妹子”眼里是满满的笑意。黄林的笑不像前两年那样拘谨了:弟弟度过了化疗后的关键四年并恢复上学,妹妹已经考取一所卫校,哥哥可以独自去种地了——而她自己,也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妈妈原本给黄林起名“黄婷”,爸爸上户口时误登记成“黄林”。黄林说,她已把名字改回“黄婷”。“林是树木林,以前我常常提醒自己是家里的大树不能倒下,再苦再辣都要坚强坚强再坚强。酸甜苦辣都经历了,我还是想要留住女孩亭亭玉立的美好。”

　　五年,记者见证了黄林和她的家庭从困苦中走出来的新生活,谁说辣的味道里没有甜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