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段时间以后,《鲤》不得不借助“裁员”的方式存在下去,直到常驻人员只有3个。张悦然自嘲“八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规模更小的杂志了”。
张悦然。理想国 供图
“我们确实养不起那么多人。”她觉得《鲤》能“活”到现在,秘诀就是人少、规模小,“不用太关注文学之外的事情。创作更好的内容是我一直信奉的理念”。
张悦然把现在的《鲤》形容为“化石”般的存在,必须得努力坚持,“想给热爱文学的人一个平台,要是还能影响到一些人的青春,就更好了吧”。
一个大学老师的理想
如果不算杂志主编这个小小的头衔,张悦然应该是个自由职业者,从大学毕业后就专职写作。这两年,常有新书出版。
2012年,张悦然得到了另一个称呼:老师。那一年,她受聘于中国人民大学,成为写作班的讲师,这是她获得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自此,教书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她在教师、杂志主编、作家三个身份中切换,很快把课堂变成宣讲文学的地方:跟学生讨论小说,凭借自己阅读和写作的经验给出视角独特的分析,努力想把文学带进一个纯粹的场域。
“我想把好作品传递给年轻人,希望他们成为长久的读者。”张悦然热切的期待,大学生距离社会生活较远,对文学拥有最真诚原始的渴望,哪怕只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也许文学落寞 但可以做点什么去改变
可像很多人感受的那样,“纯文学”处境日渐落寞,爽文、爽剧当道,很多人不再偏向选择看小说。昔日大作家的新书销量不佳,并不稀奇。
作家张悦然 摄影师:曹有涛
张悦然没把罪名全部堆到火爆的短视频上,“就算没它们,也会有很多比文学更有意思、更好玩的东西分散精力,手机阅读改变了获得信息的方式,很多东西都可以打败文学”。
她愿意实际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所以,发起了“匿名作家”计划,还请来24位作家、批评家和文化人,预言他们眼中文学的未来。
整理完大家的预言后,张悦然发现收回的问卷有点消极,“甚至对文学有着一定摧毁性,比如很多作家都预言到诺贝尔文学奖将会消失”。
她自己的看法也不怎么乐观,在一场青年文学论坛上还提出了3个预测,认为将来人工智能可以写出人类最细微的感情,将穷尽人的书写,于是人类写作者只好开始写动物。
“我们都以为文学特殊,唯有它能构建人性复杂的多面性。”张悦然说上述设想很极端,却不全是危言耸听,“如果人工智能可以写尽人性的幽微,那时候作家还能干什么?可能只能写动物吧”。
文学会衰亡吗?她又给出了否定答案。这有些矛盾,可她觉得,作家永远是在唱衰的,但在唱衰里面也包含着期待,包含着他们想要看到的新的可能性。
说他们“背叛文学”太不宽容
就在张悦然作出上述努力的同时,“新概念作文大赛”也已走过20年。在这段时间内,很多当年的参赛者、获奖者,离开了写作或与它相关的领域。
《新概念作文大赛20年精选》。现代出版社出版
有的学医、有的进入金融领域……还有的干脆自己开了个店。他们变成了医生、白领,或者店主。当年名声最响亮的韩寒、郭敬明,除作家之外,也多了其他头衔。
有人开始揶揄:以前想靠着文学成名,如今却背叛了文学。
张悦然还在安安静静写小说,而且越写越像大众眼中“纯文学”的路子。她很少主动谈起“新概念作文大赛”,但又总会被问到一个问题:那些离开的人怎样了?
“不能苛责改行的人吧,说他们背叛文学有点儿太不宽容。”张悦然自有判断标准,“毕竟获奖时只是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很难确定稍稍显露的才华,能否支撑他们坚定地把写作当成职业”。
就连张悦然本人,拿到一等奖后,大学选择的也是计算机专业,跟文学没多大关系。直到连续发表了几篇作品都受到欢迎,才决定专心写作。
文学不是宗教,不存在背叛。在她的心里,即便改行后,工作与文学再无交集,可与文学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会与人生割裂,“所有离开文学的人,依然会得到文学的祝福”。
偶尔,张悦然会感叹,现在身边还在写作的同龄人,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些人,“有对生活压力的考虑,可能也有对文学渐趋边缘化的失望,所以,就离开了”。
那么,她也会走吗?
“文学和每个人都有联系,我心里还是有一种责任感。编杂志,当老师,能把有价值的作家和作品介绍给年轻人,也挺好吧?”张悦然轻快地笑着,仿佛心里早已得出答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