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12年的一次打火,让王永刚爱上了吃罐头。
那一次,王永刚跟着队伍去打火,从火场撤下来时,所有人的给养都消耗完了。副教导员赵彬拿出仅剩的一小瓶罐头,分给大家吃,每人吃了一小口。
到现在,一看到罐头,王永刚还会想起那种感觉,“清爽无比,没有什么比它更好吃”。
回去后,王永刚买了两箱罐头,给所有队员每人送了一瓶。
大兴安岭森林消防支队政委康建有觉得,火场是大家建立情谊的地方,“很多新队员,都是在跟大家分着吃仅剩给养的时候,开始把队友当成家人”。
这种森林消防版的《一个苹果》的故事,几乎所有大兴安岭的森林消防队员都经历过。
布约小兵最难忘的版本是大家分食火腿肠:2011年的一场林火,奇乾中队带了3天的给养上火场打火,然而5天才打完火。全队的给养已经基本耗光,当时的中队长李志刚召集队员们围坐在一起,拿出两根火腿肠,切成片放在中间。
布约小兵说,每个人都恨不得全吃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先动手。最后中队长给大家分,一人两片。
队员们分食的两根火腿肠,是李志刚从自己的给养中省下来的。
在奇乾中队,没有人因为级别高而在火场上享受优待。级别越高,必须越能扛。
2017年,奇乾中队打完一场火后,被告知飞机已经支援其他火场,无法投放补给。大家搜集了仅剩的一点面和一点米,做了一锅疙瘩汤和一锅稀饭,王永刚带着骨干队员先喝上层的汤水,底下的面和米留给新队员吃。
六
稍老一点的队员可以作证:奇乾在变。尽管与外界的变化相比,这里的脚步慢了很多。
2015年,奇乾通了4G信号,所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载微信,和家人视频。
在更早的2009年,营区的后山上有了第一个微基站。在天气好的情况下,队员们带着手机到营区的几个位置,一个格的2G信号就会出现。
“营房三楼右侧第二个窗户处,训练场的单杠上,菜窖旁空地上一人多高的位置……”老队员们没有忘记这些有信号的任何一个位置。
手机一旦找到信号,身子就一点不能再动。换个动作,信号就会消失。曾经有队员在树边找到信号后,把手机挂起来,打开免提,拨通电话,对着手机喊。
电信公司员工柴瑞峰负责奇乾的电信手机信号保障。2009年,他第一次来这里安装微基站,队员们全都上山跟他一起干,“干到晚上八九点,劝都劝不住,不肯停。”
安装完微基站,一个队员在找到信号后,给家人打通了第一个电话,一边说一边哭。
除了信号,奇乾的路也在进化。莫尔道嘎镇的王锡才对此最有发言权。
水泥公路修好后,从莫尔道嘎到奇乾的时间从大半天缩短到3小时。如果天气情况良好,王锡才每隔9天上一次山,给大家送蔬菜和日用品。从2006年开始,王锡才跑废了3辆车。队员们称他为“莫尔道嘎车神”。
即使是“车神”,对奇乾的山路也充满敬畏。寒冬来临时,地下的暖泉水流到路面,流一层冻一层,形成长达十几公里的冰包,最高能有两层楼。
王锡才说,要想让车安全通过,“必须在冰上一点点凿出刚好车轮宽的路,然后在心里祈求一下平安”。
王锡才可以毫不费力地讲出这条路的许多故事:例如,曾经的中队长尚国义的爱人来探亲,遇到大雪封山,思夫心切的她强行上山,到距离营区19公里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行,含泪返回。
七
王德朋刚到奇乾中队时,惊讶队员们的纯粹,他看到大家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真诚和平静,“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队员王震来自安徽阜阳,到奇乾中队已经9年。他负责营区锅炉、发电机等重要设备的日常运转。来中队的前3年,他没有回过家。
而王震的师父郭喜,因为工作几乎无人能够替代,曾经9年没有回过家。
郭喜用同样的话安抚过很多刚到奇乾中队的新队员:“后山那些花,你关注它,或者不关注它,它都会开。不是为别人开,是为自己开。”
王震觉得,在奇乾的一个好处,就是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内心很平静,终极目的就是打火,其他事不会想太多。
一位转业老兵在多次到访奇乾后,很受感动,写下一首歌,歌名叫《家在奇乾》,成了中队人人会唱的歌。
歌词写道:“穿过了茫茫大草原,走进了巍巍大兴安,林海深处安了家,家名叫奇乾……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看惯了我的林海,爱上了我的奇乾。”
在一款音乐APP上,也可以找到这首歌。一些已经离开奇乾的老队员留下评论,表达着他们对“家”的思念。
八
森林消防人把自己定位为祖国的“守夜人”。守护在国家北疆的极寒之地,和冰与火为伴,他们的身后,是辽阔的国土。
每逢国家重大节日和新队员报到,奇乾中队都进行消防救援誓词宣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穿上火焰蓝的常服,来到距离营区2.7公里的国土边界处。
大家挨着界碑,排好队列,整理好衣装,把消防救援队旗展开。
王永刚带头,大家握起右拳,举手宣誓:我志愿加入国家消防救援队伍……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
队伍和队旗都面向祖国。王永刚说,那就是他们为之战斗的家园。(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