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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元旦,范忠信罚自己爬行一公里。
2014年元旦,在杭州郊区的南湖边上,法学教授范忠信双腿跪地,爬行了一公里。
“如果不爬都对不起我的名字。”他说。
一年前,这位法学学者打赌:“2013年里,除了民族区域自治的地方外,其他所有省市会实现县乡级公务员财产公示”。而赌注,则是“输了罚自己爬行一公里”。
一年后,55岁的范忠信输了。虽然2013年的最后几个小时,他仍守在电脑前频繁刷着各个网站,期待关于“公务员财产公示”的最新消息蹦出来。
作为杭州师范大学法治中国化研究中心主任,他认为,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公务员财产公示’就是这个笼子最重要的一根铁栅栏”。
更早之前,公务员财产的申报、公示已有几个地方在进行试点,比如新疆阿勒泰地区、江苏淮安、浙江慈溪等地。“关于公务员财产公开,越往基层,阻力越小。”范忠信乐观地以为,“这样的改革经验或许会从局部、从基层推向全国。”
这个从湖北英山县大山里走出来的学者,想着小时候还在泥巴里打过滚,“爬行又算得了什么”。他觉得爬100米太短,不足以自罚,发微博公布这个赌约时,加到了一公里。
但眼看着逃不过输的结果,他也犯了难。“这确实太有辱斯文。”2013年最后一个夜晚,他心里非常不平静,“但是如果连诺言都兑现不了,那也太掉档次。”
范忠信早已是法学界的知名学者,迄今发表的论文有200多篇,出了5本专著译著,达400多万字。他开玩笑说自己小时候顽皮捣蛋,常被母亲逼着写检讨,却“歪打正着”地成为一个以写作见长的学人。
2010年来杭州师大之前,范忠信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他带的博士里面,如今不少也成了法学教授。在这个“学者”身份之前,缀了一大堆头衔: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台湾研究所所长、法律史研究所所长、法律文化研究院院长、法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中国法律史学会执行会长。
在他的助理胡荣明眼里,范忠信活生生就是一个古代的“士大夫”:斯文有见识,也很有使命感。
“失去信用造成的人格破产,比跪在地上爬还可怕。”他说。妻子也支持他:“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是什么男子汉?”
胡荣明认为,范忠信骨子里有股“倔劲儿”,“像头老黄牛”,“他对认定的事总是很执着”。其实,早在赌约到期之前,已经有不少朋友来电话劝范忠信“别爬了,有失身份”,或者“可以灵活点儿”。
新年第一天的上午,范忠信和妻子驱车到荒僻的远郊湖边,在没人的地方停下车。他先是在一条石子路上爬。妻子举着手机在后面拍摄,一条黑色拉布拉多犬在旁边跑来跑去。
范忠信低估了爬行的难度。刚爬了不到100米,裤子就磨破了,膝盖也破了,手掌被硌得生疼。后来他不得不挑选一块草地。在大约100米距离的两端,放上石块作为标志,从这头爬到另一端,这样来回七次。
虽然戴着毛线手套,草茬和带刺的苍耳子球还是扎到手掌。小时候要走10里山路去上学的范忠信没想到,完成一公里的爬行会这么困难,前后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没什么可后悔的。”范忠信觉得,“如果我赢了,所有人将受益,如果我输了,大不了一个人承当。”
“爬行也是一种谏言,以善良、温和的形式。”他解释。
“我是一个温和的批评者,是一个胆小的、怕事儿的反省者。”他很多场合阐释自己的这种姿态。2010年他开微博批评一个案子,刚发两条便引来几十条痛骂。“吓得我马上就不敢再说话了,多半年后才重回微博。”
在范忠信的开门弟子、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陈会林看来,范老师这种参与社会实践、干预现实的方式,对他来讲再熟悉不过。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12年,范忠信以“学校的主人”的身份一直在从事这种实践。
虽然头上有一堆头衔,但范忠信清楚,那只是意味着要带更多的头、填更多的表、做更多的申报。“前一年刚申请完‘重点学科’,第二年又要申请‘创新学科’,接着还得申请‘特色学科’。”范忠信笑道,“拼来拼去,这有点像小孩过家家。”
倒是学校教职工代表大会副主席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让他干得特别起劲儿。他找出《高等教育法》,研究里面规定的教代会的职责。“这在学校里相当于人大了。”范忠信自信地认为。
从学校里开课选课缺乏公平竞争问题,到考试纪律不好的问题,甚至绿化科砍树割草噪音震天,范忠信都要管上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