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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学校一处公共绿地喷水龙头破裂,溢出的水存了一水坑。范忠信见到后立马忙活起来。给绿化科、后勤处、总务打了十几个电话,这些部门“磨洋工”,他就找到管后勤的副校长,最后闯到校党委书记办公室。
“不可能啊,这么小的事,还用得着你个大教授出马?”书记一边说着一边给后勤处打电话。后勤专门由副组长带队,来到范忠信家里登门道歉:“听说您家水管坏了?”这让范忠信哭笑不得,但死磕了半年后,学校绿地的水龙头终于修好。
范忠信有时也会大声跟校领导较劲儿。一次会议上,因为法学学科在全校资源分配中的公平问题,他和校党委书记争吵起来。这个平时讲话调门不高、和声和气、在家从不和老婆吵架的教授,把书记气得“脸色铁青”,拍了桌子。事后,两人见面还互相道歉。
关于元旦的爬行,范忠信也思忖着,该怎么“温和”地完成:既履行诺言,又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也是他选择郊区的湖边,避开闹市的原因。
范忠信说:“在一大堆人中,当看到有严重侵害行为时,人群中有人大喊‘住手’的时候,我会加入喊‘住手’助威的行列,我一般不敢第一个站出来与人搏斗,我没这个胆量;但是在人群中第一个喊‘住手’的胆量,有时我还是有的。”
在一篇1988年发表于《瞭望》周刊的文章里,范忠信介绍了自己做“公民”的开始。他曾“坚决地劝止了几个山乡老家的‘父母官’关押和拷打‘刁民’的行动;开始劝说乡里长辈们停止包办婚姻;开始帮助作县人大代表的父亲提出议案;开始帮助乡亲们‘打官司’。宪法修正案公布时,写了长达万言的修订意见书寄给全国人大常委会”。
开微博到现在两年多来,范忠信已经发了15000多条。他希望,自己的微博能让网友有些启发。
爬了将近两个小时,范忠信拖着渗血的膝盖回家,然后花了七八个小时将视频传到微博里,告诉大家自己没有失信。
“不忍心看这么难过的东西。”范忠信带的硕士生谢超,至今没有点开视频。陈会林也看得直心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有人告诉他,范老师并没有完全输。因为不久前,中共中央印发了《建立健全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2013-2017年工作规划》,其中提到“完善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制度,推行新提任领导干部有关事项公开制度试点,制定配偶已移居国(境)外的国家工作人员任职岗位管理办法”。
“这个文件明显是一个进步。”范忠信评价道。
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任教的12年里,范忠信开设的法制史是学校最火爆的课之一。“每次都黑压压一大片人来听课,场场爆满。”学生熊媛媛回忆说,“甚至有人逃了专业课过来听。”
他离开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最后一堂讲座上,有学生提前两个小时去排队,容纳400人的报告厅,最后挤进600多人。讲座结束,学生们送给他三本厚厚的签名册,写满祝福语。一位学生写道:“先生说过,中国法治实践出了这样那样的状况,没有必要太灰心。但是要凭良心,尽努力。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总比不做好。”
2004年,有学生听闻范忠信要离开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便在网上呼吁“保卫范忠信”:“中南有何颜面让如此人物离我们而去!”
“因为学校太需要老成持重、老于世故的人,不需要我这样的‘老愤青’,所以我选择离开了。”范忠信说。
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论坛上,“范忠信”常常成为学生的讨论话题。毕业典礼上,台上坐的几排都是学校机关干部,老师们只能坐台下,“教师代表”范忠信看不惯,起身走人,“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学校食堂停伙早,很多学生下课赶来吃不上饭。学生抗议,范忠信去现场声援,并将厚厚一本联合签名送至管后勤的校领导。
范忠信做过几场“信访中国的法治忧思”的讲座,不时有上访的人直接找到他办公室来。
“案情有明显不合理的,我会把材料留下,通过自己的关系转交给有关部门。”范忠信说,“实在不好判断的,也就只能带人家去食堂吃个便饭了。”
陈会林引用德国哲学家费希特的话来评价自己的老师——“学者应为社会而存在”。
在上传的视频里,由于妻子没拿正手机,范忠信的影像是颠倒的。到了终点,患有关节炎的范忠信累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心里感到一种“深深地挫折感,无奈、无力”。
爬行过程中,有人骑着摩托车路过,好奇地停下车,问道:“你这是在干吗?”
范忠信笑答:“我啊,搞保健呢。”他将之称为“公民脊椎保健法”。路人看了会儿觉得无趣,便发动摩托,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