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大杈、反光膜

　　老妈一咂摸，心明白了，说：他这叫“调妻离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姑爷，嘎啊！

　　“拜拜”了砖窑，亲近起铁剪。勤快人活狠，胡殿文专心管起八亩桃。

　　冬闲时节，山里寒风袭人，区果办的那个小老师却赶大早，火火进村了，召集桃农开讲起“阳光工程”，主题是锯大杈，铺反光膜。磨破嘴，桃农们个个观望，心坎难过。胡殿文却句句入脑入神，字字记入心，真似犟牛拉豁子犁刀入垄了，不由说了句：驾辕的小马驹子挺识新途，不假，真是这么个理！果办小老师说：你就做只领头羊，挑头做试验。中呢！胡殿文满口答应了。中午，回家跟媳妇一念叨，崔凤玲却不干啦：甭啊，不行啊，桃杈枝枝碗口粗，那是当初老妈指点留下的，可别听那嫩毛小子满嘴胡诌。胡殿文嘴涌上了拗劲：果办小老师说啦，透光好，大桃颜色红艳。媳妇说：你是听老妈的，还是听果办老师的，是老师亲，还是老妈亲？胡殿文抢过媳妇的“话把”：我跟老妈亲，跟阳光更亲，万物生长靠太阳，歌词都这么唱。媳妇的嘴一亮“刀刃”：你去跟阳光过日子，咱俩分居！

　　分居？胡殿文脑筋急转弯，话题转向了：前天，老妈叫人过河传过话，说她老人家出门，寒风一吹，着凉了，上头吐，下头泻，肚子整天介咕咕咕的，亲闺女，咋个该快去看看，我这个姑爷也是儿，看望老妈也不落后，明天准去。崔凤玲一听能不着急，话锋一转：你咋不早说呢，还抵上半个儿呢？耽误了病情你负责？抱起孩子，蹽起腿，顶着西北风，过桥去看望老妈啦。

　　媳妇前脚蹽，胡殿文后脚跑向了桃园。手机一响，唤来午休的果办小老师。胡殿文心哆嗦，低声说：我妻是家里“小厉害”，不好惹，不会让我丢人现眼？果办小老师呲牙笑：阳光工程鼓你家钱袋子，会比小厉害更厉害。小老师指点着，手锯嚓嚓嚓，棵棵桃树，碗口粗的大杈锯掉了。

　　媳妇崔凤玲跑到娘家，推门一看，老妈正坐在火炕下筛豌豆粒呢，喊声妈，您病啦？老妈笑呵呵说：我体格棒棒的，吃嘛嘛香，闺女，你咋咒我呢？闺女辩解：殿文说您病得不轻，连泻再吐。老妈说：那是跟你闹玩吧。

　　母女唠叨得正热乎，邻居二嫂追进了门，上气不接下气：凤，凤玲，快回家，你家桃树大杈都锯啦。啊！崔凤玲转身往回蹽，完了，完啦！全年产量锯跑了。进桃园一看，枝枝大杈横七竖八躺满地，一屁股坐土埂上，抱起一枝大杈就掉泪，心里喊：啊呀，妈啊，妈啊……大杈啊……

　　老妈怀抱外孙顺风追来了，一看满地的大杈倒笑了：好好好，通光透气。光照好，赛金宝！崔凤玲一抬泪眼：妈，您咋偏护他？老妈一咂摸，心明白了，说：他这叫“调妻离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姑爷，嘎啊！

　　春去夏来，树挂大桃圆溜溜，着光上色时。胡殿文与媳妇崔凤玲忙着铺反光膜，桃园一地土黄变成了油亮亮，太阳光一照，如同镜面，反光桃脸上。邻居石自伍，跨过地界土埂埂，来看热闹。胡殿文说：铺吧，听果办小老师的，没差！崔凤玲说：我妈也说啦，反光膜好，树梢树下大桃一个色。石自伍心想：黑膜真管用，我敢摘下太阳按在地垄上，甭黑瞎子点灯，白费灯捻子。头一摇，鼻一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