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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否以年轻人为目标读者,这是我写作之初未曾想过的问题,我的初衷只是真实地表达和毫无保留地分享,并没有刻意想去取悦哪个目标群体。但这本书出版后,我欣慰地发现,它也受到了很多年轻读者的欢迎。在签售中,坚持几个小时排队来买书与我当面交流的,以大学生居多,在我的微博里留言评论和我交流的,也有很多年轻读者。他们说,我的书让他们看到了以前没看到的世界,开始思考以前没思考过的问题。
这令我非常欣慰。如果这本书有更多年轻人愿意看,那么说明我还有一颗不老的心,还和广大的年轻读者有一种交流的能力,同时也可以跟他们有一种同呼吸共命运的感受。我也希望这本书传递的是一种正能量,是一种健康的事业观,是对理想百折不挠的追求,是每个人在事业拼搏进程中酸甜苦辣的共鸣。
中新网: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您遇到过哪些困难?写作共用了多长时间?
水均益:写作过程其实比较顺畅的,因为这些年那些事,统统都在脑子里。一提起笔,往事历历,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流动,多年潜藏的情感也喷涌而出,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写完了这本书。
我的写作速度是比较快的,《前沿故事》当年用了两个月时间写成,当时是腿受伤在家修养,有大量时间,便闭门不出,一口气写完这本书。写《益往直前》时因为工作相对比较繁忙,只能用晚上时间来写,断断续续,花了3个多月的时间。写完后交了初稿,出版社编辑很认真,找了十几个读者来试读,各个年龄、各种职业的读者都有,就根据他们的阅读第一反应,对每篇文章打分提意见。然后编辑综合这些意见,以及对图书市场的分析,给我提出了非常详细的修改意见。我再根据这份修改意见,逐字逐句,每章每节,对书稿进行了修改调整。写初稿只用了3个月时间,但修改稿件却用了近8个月时间。可以说,改稿子比较辛苦。
中新网:我曾看到一份报道,据说您在这本书稿的修改过程中,作了幅度很大的调整,甚至删掉了一些对您非常重要的文章?一般来说,作者对自己的稿件都会比较坚持,您在修改时有没有舍不得?
水均益:编辑对我说,一本好书,应该是作者想表达的,加上读者想看到的,再加上市场所需求的。我比较认同这个意见。例如,编辑建议我删除的文章《我的父亲》,实际上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因为写这本书的初衷之一,也是想献给父亲,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但编辑建议把这篇文章放在即将修订再版的《前沿故事》里,因为那本书写我的家庭、成长比较多,《益往直前》则写国际采访事件居多,出于对整本书文风协调的考虑,编辑建议作这样的调整。
《益往直前》里,我还写了巴以冲突、阿拉法特等故事,但编辑建议,也把这些内容放在新版《前沿故事》里,因为那本书里也写了阿拉法特以前的故事,正好一脉相承地读到他的结局。
编辑也根据读者的反馈意见,让我增加了一些关于央视的内容,同时,我在修改书稿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的新的采访,也都及时地增加进书里。例如2012年12月对英国首相卡梅伦的采访,当时他带着100多人的代表团来浩浩荡荡访华,并高调声称“英国要做中国在西方的最强支持者”,在书里,我分析了他说这番话背后的目的。同时,在2014年1月,我在俄罗斯索契冬奥会开幕前访问普京,普京给了我“惊世一抱”,这拥抱背后的故事,我都写进了书里。
可以说,《益往直前》这本书经过了反复修改增删,从初稿的60万字到出版后的30万字,留下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我曾在首发式上开玩笑说,虽然我姓水,但这本书一点都不“水”,都是发自肺腑的诚意之作。
中新网:您曾5次面对面采访普京,这位俄罗斯政治强人给您留下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水均益:普京给我的感觉很复杂。他个子不高,给人的感觉却很强硬。他的目光非常锐利,很少有人能长时间直视他的眼睛。每一次采访,我都想从他的眼睛来解读他的内心,但很难窥探出什么信息。
普京是个非常冷静的人,讲话的逻辑性很强。我们的编导说,在节目后期剪辑时,普京的专访往往是最难剪的。一般来说,做剪辑应该会使采访更精彩,可是普京的话剪掉任何一句,味道就变了。
普京崇拜曾使俄罗斯成为世界强国的彼得大帝,他在办公室里挂着彼得大帝的画像,当了总统之后,还在莫斯科河边竖起了巨大的彼得大帝雕像。但当我问起他,关于他的野心时,他只给了非常模棱两可的回答:“俄罗斯要做一个开放、革新、富裕的国家。”
关于中俄关系,每次采访,普京都会强调我们两国非常友好,俄罗斯很重视发展同伟大的中国的全面战略关系。但是同时,他又一直在说,俄罗斯更多的还是一个欧洲国家,俄罗斯的重点在欧洲。
总之,普京令人捉摸不透,但他这些年在内政外交上的一次次出手,让全世界都不敢小看。
中新网:在索契冬奥会开幕前,普京曾给您热情的拥抱,并罕见地露出笑容。有人说,这是他在向中国示好;有人说,这是因为您这么多年的采访,和他建立了友谊;您却在书里说,普京的拥抱是一种政治表演。普京的这个表演,有什么目的?
水均益:普京在索契冬奥会开幕前拥抱我,并不是我和他私人建立了什么感情,也不像有些网友解读的那样,向日益强大的中国示好。以我这么多年对普京的观察,他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表露情感的人,政治、国际关系这些高深的东西,在他手中早已达到翻云覆雨的艺术水平,他对我的拥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有政治目的。
对于普京来说,索契冬奥会是俄罗斯重新向世界展示一流大国的机会,更是他本人兑现“给我20年,还你一个强大俄罗斯”诺言的重要一步,因此,俄罗斯从上到下高度重视。但随着冬奥会开幕的临近,在美国和欧洲一些西方国家,出现了针对索契冬奥会和俄罗斯政府的指责,西方各国政府和媒体甚至掀起了一股抵制冬奥会的浪潮。美国总统奥巴马、法国总统奥朗德、德国的默克尔等主要西方国家领导人,纷纷表示不出席索契冬奥会。而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我们中国对俄罗斯力挺,特别是习近平主席将出席索契冬奥会开幕式。
普京对我的拥抱,以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我屡次“特别照顾”,在这样一个国际媒体联合采访的场合,公开对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赤裸裸”地高度评价,一口一个“特殊关系”和“特殊感情”,甚至开玩笑提到茅台,以及在接受我采访时对中日关系上的表态,都是在感谢中国对他遇到西方打压时的力挺。
当然,那次拥抱并不意味着俄罗斯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中国一边,从冬奥会开幕时普京牵着爱犬高调会见安倍晋三这事,就能看出普京高超的平衡能力。
中新网:在书中您提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只要您采访过哪位日本首相,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不过一年,都会辞职,因此您调侃道“日本众首相,谁见我谁下台”。请问这是什么原因呢?日本这种频繁换首相的现象,会不会给社会带来动荡?
水均益: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我可没有那个神通,见谁就把谁捣鼓下台。走马灯般换首相,是日本政坛的一种独特生态,也是源于日本社会的各种复杂问题。尽管日本换首相很频繁,但是日本职能政府的运作,国家日常管理的政策体系,却并未受到这种更迭起落的影响。因为,日本有一支非常稳定,而且完全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公务员队伍。上头再怎么换首相,政府各个部门的运作也不会受到冲击,基层的核心运作团队有章可循,有条不紊,中间力量非常稳固。所以,这些年日本虽然首相换来换去,但是对于整个国家而言,了不起就是某个党派、某个人的政治主张,会在这一时期有所凸显,国家、政府总体的运作一如既往。如果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日本早就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中新网:书中您对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评价是“狡猾的”,请问是什么给您留下如此印象?
水均益:我在2007年对安倍有过一次面对面的专访。在说到中日关系时,我问他,日本政府包括他本人,到底对60年前那段历史,持有一个什么样的看法?安倍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个词,说:“我们需要谦虚地对待历史。”现场我并没有多想,认为可能是现场口语翻译,“谦虚”这个词未必准确。
后来,我们节目播出时,专门请了日语翻译来校对,好几个翻译都说,安倍的确有意使用了这个词,这个词是他独创的,是想表达:中日两国都要谦虚地对待历史,我会虚心地听你们的意见,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要过分地强迫对方,也不要把问题放大,对于这段历史问题,双方都需要谦虚、低调的对待。
这是个很滑头的说法,他故意用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词语,对历史问题既表了态,又留下一些回旋的余地,让你抓不着他的把柄。那是我第一次和安倍打交道,透过他“谦虚的”外表和话语,我认识到他狡猾的一面。后来他不惜在钓鱼岛问题上与中国翻脸,也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