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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报:您擅写女性,多部作品中都留下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女性形象。《老师好美》里的丁佳心老师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请问您想通过她诉说些什么?
严歌苓:《老师好美》中的女主人公丁佳心,和我之前写过的女性完全不同。她既是一位老师,又是母亲、情人、朋友、妻子的综合体,我想通过她来探讨,现代社会一个职业老师的边界究竟在哪里?我们现在很多关系是庸俗化的,譬如见了面就亲热地叫“姐”、叫“哥”、叫“美女”什么的,丁老师的身上也模糊了许多身份的关系。这种对传统意义上的老师身份的挑战,究竟好不好,由此生发的感情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是带着批判性的。同样的,我觉得现在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跟我们年轻时不同,动不动就说“我爱你至死”。有了手机这样东西以后,脑筋一热就把爱的信号发出去了。在《老师好美》里,我试图召唤一种长在心里的、有着长长潜伏期的感情。
文汇报:新作里,您倾注了不少笔墨在两位母亲身上。是否因为母爱的缺位,造成了两位少年内心的渴望?
严歌苓:(笑)随着我自己的女儿逐渐长大,我对母爱的思考也越来越多。做母亲的总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孩子,但又有多少人想到给予的与孩子真正需要的是否对接?《老师好美》里两个少年的母亲,一个拼命给钱,一个拼命给爱,然而她们的孩子,成了感情的负债者。我想通过写作,抛出这种在当下非常具有普遍性的现象。现在的家长和老师,最常问孩子们的一个问题是“你这样还想不想考大学了”,好像读大学是人生唯一的出路。我们的孩子是如何丧失了选择生活的权利?
文汇报:您早年的写作视角,常常是通过一个外国人的视角来看中国人,我注意到,您最近的几部作品写的都是纯粹中国人的生活和遭遇,这种转变是怎么来的?
严歌苓:因为我的丈夫是外交官,我的生活“被迫”不停地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移动。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文化不停地让我看到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我越来越深地认识到,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要做到完全地理解对方很困难。我现在常常惊讶于我年轻时怎么就这么狂妄。现在的我不管身在何处,最关心的是中国人的故事、中国人的圈子,即便在柏林也是写中国人在柏林。以前那些作品放到现在写,可能就不会这么去写了。
文汇报:前一阵《归来》的热映,促使很多普通读者去看了电影的原著《陆犯焉识》。文学圈里也有评价,说它是您写得最好的一部小说,这个故事对您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严歌苓:《陆犯焉识》对我来说是非写不可,不写会死的一部作品。故事主人公的原型应该说一半是我的祖父,要写祖父已想了20年。我对祖父的记忆,也是后来听我父亲和上海的亲戚说的,我用想象虚构出来这个祖父。另一半来自一个熟人,他给我讲了生活中的遭遇,我就把这两个世纪老人糅在一起。为创作这部小说我曾多次到青海做调研。
文汇报:我注意到您的个人经历,到美国后您专门去哥伦比亚大学学写作,还获得了写作MFA学位,您认为写作是可以“教”出来的吗?
严歌苓:我认为,写作是应该被训练的,一切艺术样式都应该经过专业训练,这种训练能使天赋变得更出色。最近,我接受了陈思和教授和王安忆女士的邀约,今年10月将去复旦大学的写作班开一周的写作课。
文汇报:长久以来,您的小说一直是影视剧改编的“香饽饽”,而您自己也参与了诸多电影的编剧,如《天浴》、《梅兰芳》、《危险关系》。您是怎么平衡自己的写作的?
严歌苓:我想我是畅销的纯文学作家。我无法成为除我之外的任何一类作家,编剧是一项需要极高技巧的工作,我不太喜欢。只有写小说让我获得完全的自由,畅不畅销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会坚持在纯文学的路上走下去。
本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