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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儒敏:踽踽独行的温度(图)
//www.workercn.cn2016-04-26来源: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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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凌厉

  很难想象,影响眼前这位谦和老人最深的,竟是鲁迅。提起鲁迅,常想到一个以犀利批判直戳社会血痂的斗士形象——他舍弃了吟风弄月的文人趣味,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他以笔为匕刺破时代的死寂,以辛辣的讽刺换取民众的觉醒。不苟言笑、不肯趋附、目光凌厉。

  对于这番评价,温老大约是不赞成的:“鲁迅不光会犀利地骂人,他会带着血肉去探讨,会进两步退一步地去说理。他教我极有张力地思想,教我不附和的批判思维。”

  拥有批判思维的人,看待世界与自我的眼神,总要比常人苛刻一些。温儒敏对自己的约束,便是近乎严苛的。莎翁全集充斥着精巧的隐喻,字句上又颇不规则;纯粹理性批判强于思辨,但形而上的哲学词汇未免枯燥……在浩瀚书册中,占据着“经典”之位的作品,多半是晦涩难懂的。

  多少人,也曾信誓旦旦地要与大师对话,粗粗一翻便丢到一边,再不问津。温儒敏不肯自我迁就,偏要求自己持一份“啃酸果”的精神,在心底结下了阅读契约:“我告诉自己,它们就是这种文体、这种语风,别给自己设置先入为主的困难,非要咀嚼出这些字句的魅力不可。”

  他宁在枯燥中泅渡,也不满足于被浅易的讲解喂饱,永远警惕速成求知带来的“阅读”幻觉。在他看来,速成的潦草敷衍,足以轻易抹去求索过程的魅力。不亲自读过沈从文,只从后人的转述中草草记了几条生平事迹,将其“融写实、象征于一体,语言单纯而又厚实,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的文章风格背得滚瓜烂熟,好像也懂很多,却永远不懂翠翠眼底那份澄澈的纯情,不懂湘西边陲繁密的虫声与银白的月色,无法在泥土味十足的描述中品悟世态人心。

  温儒敏说,做学问是绕不过笨功夫的。每读到颇具启发的观点、字句,便要求自己尽数抄在卡片上,以备后用。机械的誊写,实在太容易厌烦。但他觉得,这是磨性子的过程。心性,就是靠笔尖一点点剔去了浮躁,磨砺得沉静。当年,温老为写一篇文章而抄写的卡片,竟有五百张之巨——叠摞起来,相当于五部英汉词典的厚度。它们所浓缩的,又该是多少文献?恐怕,连岁月都难以计数。

  这份严苛,大约摆脱不了王瑶先生的影子。上世纪70年代末,温儒敏在北大读研时,导师正是这位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奠基人。王先生个把月便组织一次讨论,六七位同学凑在一处,一位同学主讲。王先生叼着烟斗在一边吞云吐雾,细细咂摸着入耳的每个词。不多言,但一开口必是不留情面的纠偏。

  有一回,温儒敏正侃侃而谈自己关于左翼文学的思考,王先生突然岔开话题,“节外生枝”地问:《子夜》写于哪一年?温儒敏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大约是30年代初。王先生一眼看穿了他的躲闪与犹豫,毫不留情地批评:“基本的史实是不可模糊的,这直接关系到对作品内容的理解!” 几乎没有一个细微的疏漏,能从王先生凌厉的目光中逃脱。迎着这份威严,有的学生甚至坐凳子也只敢沾个边儿,多一寸的舒适也不敢贪恋。

  从硕士到博士,温儒敏被这严厉的烟丝味熏了7年。在中文系任教时,温儒敏提议实施博士论文的匿名评审。这在当时,是领全国风气之先的。不料,自己门下的学生,竟在这匿名打分中被判了不予通过。他能为张颐武求情,能替戴锦华说话,却绝不在学术上开一条门缝。不过就是不过,他既不过问是谁判的分数,也不表露出一丝心软。话语至此,温老突然收敛了谦和的笑,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不认真,就是对学问最大的伤害。”

  我不曾见过王瑶先生,也未曾访过他的学生。但当我与温老目光相接的一瞬,似与王先生的学生接通了默契——面对不容讨价还价的严厉,我们都不禁要直起陷在软椅里的腰板。

  4 关切

  只在纸堆里刨学问的,至多是一介书生。有心走出书斋去关切社会,才堪为知识分子。

  关切社会、关注教育,是老北大的情结。鲁迅、胡适、蔡元培、梁漱溟……昔日燕园的名士,皆曾在基础教育中投注心血,亲自去中小学授课者也不为少数。但对温儒敏而言,他的关切不单是源于燕园传统。

  1964年,18岁的温儒敏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语文系。他不必缴一分学费,每月还可领9元钱的补助——50年前,这笔钱足够吃穿用度。从广东紫金县北上前,这个南方娃还领到了一条御寒的棉裤。“要知道,当年供养一个大学生的成本,得靠四五个农民的劳作才担得起呢!”

  他说,自己是人民供出来的学生,自然要回报。人民、回报,听上去那么像酝酿的口号,但从温儒敏口中脱出,却满含诚意。那声“自然”,道尽了一个学子的感激。

  担任北大中文系主任后,温儒敏做的第一件事,是立即召开北京市中学骨干教师会议,助力基础教育。他觉得,写痛快文章容易,但想给板结的土壤松松土,实在不轻松。彼时的温儒敏,一没经费,二没立项,三没任务,全凭一腔回馈的诚意。他只当自己是个“敲边鼓的”,希望鼓吹一番,让更多人加盟此道。

  鼓槌一执,便不那么容易放下了。十余年间,他主持国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修订,担任教育部中小学语文教科书的总主编,还承担了教育部的“国培”计划,专门培训全国中小学语文骨干教师,至今已有20余万人从中获益……

  从课标的理论阐释,到教材编写的设计意图,从儿童文学的生态危机,到中小学教师如何备课……温儒敏博客中,几乎全部文章都为聚焦教育而作。

  让温儒敏无比欣慰的是,十几载的奔波,唤来了许多心意相通的朋友。蒋绍愚、钱理群、曹文轩、陆俭明……他的身边,攒聚起许多不计报酬、不求名利之人。全国十余所师范院校相继成立专门研究所,与他的语文教育研究所遥相呼应。

  《论语·学而篇》中有言:“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欲除文学研究之浮躁,需先正基础教育之本。三千年前,孔夫子将它掩于杏坛的一炷香下,务本的求索从此晕染华夏。但让温儒敏无比痛心的是,眼下很多学者,仍处于一种项目化生存的状态,都在急迫地申报、出差、报销、结项,时间被杂务切割得七零八落,目光焦灼地盯着职称与官位,无暇投入到真正的研究中,更无心为时代之弊疾呼。“真该拿出一点精力去关注社会,哪怕只有五分之一也好啊!”恳切的语气中,分明有一丝失落。

  尽管温老说,敲了十余年边鼓,已有越来越多的目光投注到基础教育中。但在现实的映衬下,他仍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朝圣者,独行在现实的关切与求索中。纵使穿梭在荒冷的缝隙里,仍揣着一份温适的暖意,哪怕无人要求,也要将每一枚足迹踩得踏实。(王昱  马元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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