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发现历史》
杨渡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从消失的凯达格兰人,到带着小提琴的革命家简吉、在大时代飓风中飘荡的简娥和汤德章,再到巨变下的一九四五年、“二二八”中沉默的母亲林江迈、迷雾中的将军李友邦……这一段段温暖悲哀的岁月,鲜活而又荒谬。写出《一百年漂泊》之后,杨渡再度以文学的笔触,以穿透史料的思考,以因关注深切而生的勇气,为读者继续讲述台湾故事。作为杨渡“台湾故事”系列的第二部,《在台湾发现历史》以大历史的悲悯回望过去,通过一个个被遗落的台湾故事,展现了一段段充满温度的台湾史。
杨渡1958年生于台湾台中市,是诗人、作家、媒体人,他曾任《中时晚报》总主笔、辅仁大学讲师、台湾“中华文化总会”秘书长,曾出版过诗集、散文集、报告文学及传记作品《南方》《漂流万里》《民间的力量》《红云:严秀峰传》等十数种。2016年推出简体版作品《一百年漂泊:台湾的故事》,被评为年度十大“华文好书”之一。
对于台湾史的写作,杨渡认为“历史的核心是人,是人性,是人的命运”。因此,“值得人去活、去坚持的,不变的人性”(赵刚语)是杨渡于《在台湾发现历史》中表达的核心。书中那些“冷酷中有温暖,杀伐中有人情,毁灭中有希望”的台湾人的传奇故事,诉说着民族之间,人与人之间复杂而真实的历史过程。
全书以《最后的凯达格兰人》为开篇,用文学的笔触,描述了这个消失族群的历史。杨渡以散文的方式,一则一则,努力复原这个消失了的族群的历史记忆。“写作这一篇故事,是为了向这片土地上,台湾原来的主人致意。虽然他们已经永远消失了,但生活在这土地上的我们,还是要存着深深的感念之心。”在杨渡看来,“当政者为了表示对威权的反抗,用凯达格兰大道取代介寿路。但凯达格兰人在北台湾的生命史,有人去关心吗?那个曾经和我们生活在这一片相同的土地上,只是和我们隔了百年时空的人群呐,为什么我们如此陌生?”
日据时期,农民组合中闻名的女斗士简娥,父亲死于日本人之手,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却救了日本警察的孩子,而那个被救的孩子就是后来涉入台湾政治,在“二二八事件”中遭到枪决,示众数日不得收尸的汤德章。简娥与汤德章,两个境遇与命运如此不同的人,却都因不满日本殖民政府的歧视而走向反抗的道路。这二人命运的交织,也正是日本殖民统治台湾时期,台湾人与日本人复杂关系的写照。
卖香烟的妇人林江迈意外地成为“二二八”的导火索,杨渡试图从报告文学的角度,刻画林江迈和她女儿的生命故事。为了能够重现当年的历史现场,他口述访问的形式,采访到了林江迈的女儿——林明珠,也还原了一个真实的现场“二二八”,那是一连串巧合造成的悲剧。值得一提的是,本该怀着被迫害的痛苦度过余生的林江迈,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陈诚的侍卫队长,两人生儿育女,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这是当事人的释恨与和解,杨渡以大历史的悲悯回溯这段过往,用温情与理解呈现了历史本身感动人心的力量。
在杨渡看来,历史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是非判断,人性的复杂带来了历史的复杂,“那情感的纠葛,国仇家恨的交织,个人认同的彷徨,为理想牺牲之壮烈,其复杂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小说家的想象”。
杨渡说,历史的核心是人,是人性,是人的命运,他所感受的历史是有温度的,是父祖的生命与记忆。杨渡回归到“人”的本位,记录了那些被历史“大词”覆盖下的个体命运,勾画出隐藏在历史大脉络下隐秘的线条,捡拾在体制化的历史叙事中遗落的台湾故事。诚如他在本书伊始所说,这是一部“有温度感的台湾史”。
杨渡以一支温热的笔,讲述被遗落的台湾故事;须有钱穆所要求的“温情”,才能探知杨渡的“温度感”。“另一种凝视”,即不同于“本土意识”的自说自话,而是将现在的台湾放在历史的大脉络下考量,也是拨开层层迷雾,将不被关注的另一种抗争引入视线的尝试。或许,历史总是在冷酷中有温暖,毁灭中有希望。
杨渡在台湾寻找被遗落的历史,在书中讲述有情有义,有生命热度的一个个台湾故事,“和解”与“宽容”是杨渡全书的主调,“我们将因为包容,所以开创;因为开创,所以壮大;因为壮大,所以本土才有生命力”。那直接、坦诚、彻底的讨论,非关注深切者不肯言也,这也正是杨渡此书尤为难能可贵的“温度感”。(陈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