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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对折,抽象成深扎下去的根。
人似乎就该扎在土里。
你走着,命扎在根里,走多快都落不下它。
——摘自《人字》
这首名为《人字》的诗,出自医生马志中之手,说出的是他的人生信条。
40多年过去了,当年辽西农村中那个不善言辞的赤脚医生,如今已成为全国眼外伤领域的权威,拥有“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眼科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医学部眼科学系主任”“中华眼科学会眼外伤学组名誉组长”“国际眼外伤学会中国代表”等诸多头衔,他的“赤脚”也从辽西走到沈阳、走进北京、走出国门。但无论身在何处,马志中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双脚扎在土里。
1966年,16岁的马志中初中毕业,当时的社会环境使这个喜欢古文,梦想成为文学家的少年无法继续求学,他只能回到辽西家乡务农。
常年的劳作和营养缺乏,母亲积劳成疾,患上肝硬化。村里没有医生,马志中不忍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一次,他偶然在姥爷家的柳条笸箩里翻出了几本破了页的中医医书,其中竟有《伤寒论》。马志中欣喜万分,他一有空就捧读。没多久,他便开始大着胆子给母亲扎针灸,还用一些药性温和的草药调理母亲的身体……渐渐地,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左邻右舍也常找他这个自学成才的“郎中”瞧病。
1969年,乡亲们推荐马志中去县医院学习半年,他成为新中国第一代赤脚医生。4年后,马志中又被推荐到沈阳医学院(现中国医科大学)医疗系学习。后来,他考取解放军总医院研究生,师从宋琛教授……
母亲临终前,拉着马志中的手说:“你将来要是当了大夫,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庄稼人看病的难处啊!”这沉甸甸的嘱托刻在马志中的心上,提醒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根。
一次,沈阳军区的一位师长找马志中看病,费尽周折才住上院。一进病房,师长发现和他同日看门诊的一个小男孩竟先于他住进了医院。后来安排手术,小男孩又排在了他前面。“这孩子什么来头?”师长纳闷,忍不住找马志中打听。马志中的回答让他颇为意外——小男孩一没钱,二没势,他得到优先治疗就是因为他家穷。原来,男孩家境贫寒,父母为给他治病已经花了三万多元,没钱住宿每天只能在火车站过夜。马志中知道后,一路“绿灯”,孩子当天就住进医院。
“就为这孩子,你这朋友我没交错!”师长冲马志中竖起大拇哥。
“你都想象不到农村人进城看病的那种无助和恐惧,有的人可能一看那么高的门诊楼就不敢进了,觉得肯定特别贵。”正是因为马志中总是能够设身处地替这些农村患者着想,所以越穷的患者他照顾得越周到。
2006年冬天,马志中的病房里住进一位十几岁的内蒙古男孩,孩子视网膜脱落,做完手术那天正好是农历大年二十九,男孩的妈妈想立即接孩子出院。马志中无意中得知娘俩买的是大年三十的车票。“明天再出院吧,出院就上火车回家多好。”马志中建议。
孩子妈摇摇头,支支吾吾:“还是在火车站忍一晚。跟您说实话,我们的住院费只够到今天,剩下的钱都买车票了。”马志中沉默了,转身出去,掏出200元帮母子俩多交了一天的住院费,剩下的钱买了些方便面,让他们路上吃。
为救治亲人,倾其所有,这份亲情总是感动着马志中。“医生的善良和悯人情怀并非初入医门就有。是患者的病痛和虔诚不断润泽着医者心灵。好的医者,其心灵的澄澈是混沌沉淀后的澄澈。其善其诚实际是来源于患者的感化和培育。”
这份善良这份真诚,马志中始终坚持。他只有周一和周三出诊,但每天早上交完班,上手术之前,他都会抽出一到两个小时在一楼眼科大厅的121房间加个“免费门诊”。那些家境贫寒,或者多次手术后负担较重的病人不用挂号,就可以找到马志中。一天一个多小时,一年就是上千次的门诊量,马志中相当于一年干了两年的活儿。
“一个医生就这么点儿本事,干吗非得把架子端得老高老高,让病人找不到你。一次服务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病人就是一辈子的事。”马志中的感慨来自一位让他感到愧疚的病人。那位患者一只眼睛从小失明,另一只眼睛视网膜脱落,来北京慕名找马志中看病,不巧,马志中出差了。其他医生为其手术,尚未恢复,患者就匆匆离京。不久后,患者的视网膜再次脱落。因为看病已是一贫如洗的病人没能及时就诊,等他卖了猪羊和房子再次进京医治时,早已错过治疗时机。
马志中还是决定最后一搏。可祸不单行,手术时激光机偏巧又坏了,只能借用其他医院的设备,四五个小时的等待中,患者重见光明的希望消失殆尽。这只眼睛,是马志中心头永远的痛。
今年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典礼上,马志中代表教师发言。“我想告诉你们的是,这个世界好人多……我们正直地、善良地活着是为那些大多数好人。正直和善良是在寻找灵魂家园道路上的心理体验,只有灵魂自由的人们才是真正幸福的……”
掌声18次为马志中响起,这掌声是尊敬,更是年轻学生传承正直和善良的承诺。(记者 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