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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工匠根源爱
人与人之间是很难懂的,何况与机器交流。机器说的当然不是人话,全是不着四六的代码,可是你懂的。
英语、德语、意大利语的图文资料充满了专业语汇,更多的还是意会缩写,这样的硬骨头也让中专水平的你给掰开了、嚼碎了。
你笑笑说没啥,堆积如山的笨功夫而已。轻描淡写。
是啊,看你家床头柜门都贴满了外文,看你家堆高及棚的图纸,就知道你的智商并不高于常人。你说还是智能手机好啊,要不然图纸快把书房塞满了,现在64G存储量够藏一个图书馆啦。微信时代,别人都秀图片,你亮给工友群的除了图纸还是图纸。
10年前你通过竞聘幸运地成为中国第一代动车人。当时中国大地上跑的全是进口动车,各国技术都有。不仅细节不兼容,质保期也短。铁路局号召大家争口气,自主修!你抓住每一次跟外国专家接触的机会,虽形如鸡同鸭讲,但你还是记下了许多维修奥妙。
你说最开始自己也是外国工匠的粉丝,看到差距自卑极了。外国师傅不加班,但干活的每一分钟都不糊弄,包括每个螺丝拧几下、拧几度都不逾矩。你看过偶像的愤怒,那是中国师傅用螺丝刀当扳手把固定扣拧花了,人家把图省事的螺丝刀撇出好远。这一幕你刻在心里了。
大国工匠的自尊何处来?从点滴规范入手,从创新超越中来。中国特有的春运每年都要调动全部的动车运力,两列动车组首尾重联开行是常事。可是重联动车组经常出现“后半截失去动力”的情况。你接下攻关任务,随车观察运行环境的变化,到沿线工区请教电力接触网随风抖动的规律。在详细分析数百个动态数据的基础上,把故障疑点定位在风力影响上。原来外国专家只考虑了前车顶风行驶的阻力,没考虑到侧面强风对后车供电接触网的震颤影响。经过反复调查和分析,你认定“跳主断”的原因是7级以上大风时,受电弓与接触网的静态压力不足所致,果断提出将标定接触压提高20%。从此重联动车再未出现类似问题,外国专家佩服地向你竖起“大拇指”,欣然同意修改他们制定的作业指导书。
你开的“云鹏讲堂”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不怕徒弟强了饿死师傅。你说“肉烂在锅里”,你的中国概念锅好大呀,各个铁路局都有你讲课的身影。人们爱听你讲课,你把深奥苦涩的东西由草转化成了奶。你的徒弟3000多人,还培养出百余名技术骨干,10名动车维修领域的“单打冠军”。在连续4年的全路动车组机械师职业技能竞赛中,你们师徒两次夺得团体总分第一。
不过也有徒弟实话实说,师傅你的全能本领俺们学不了达不到。谁能又懂英语又懂德语?谁能又懂制动又懂制冷?你借用韩国导演的话说,中国一些演员不入戏还耍大牌,是因为他们眼里只有片酬没有爱。为什么不能做个令人尊敬的大国工匠?因为眼睛里只有工资没有爱。
就这几个字,一针扎准痛穴。大家被你“爱”的演说震撼了。
“动车男神”是凡人
被称作动车组“120大夫”的云鹏,有一天被120急救车拉走了。
“异常胸闷,感觉身边的工友都像在倒扣的缸里跟我说话,然后四周光线暗淡、黑下去。”回忆那段濒死体验,云鹏至今仍充满后怕,“我才40岁,还没孩子。这就走了?当时真是绝望透了”。
别碰孩子这一话题。云鹏知道妻子喜欢孩子,看到可爱的孩子就想搂过来亲一下。但俩人又约定,要孩子就得负责任,得调整好自己的身体保障优生,得下功夫陪孩子而不是送到老人那里一扔。这硬杠杠一卡,俩人都过了不惑之年,还是没要。丈母娘忍不住骂女婿,骂的啥?不能再问了,云鹏都把头埋下去了。
抬起头,云鹏说,“我是有点神经病,神经衰弱睡不好觉”。
这能怨谁?谁让你把手机来电调成警铃的?睡得正香的老婆也跟着抽冷子惊醒。云鹏只想,别让人家找不着咱,别耽误排除故障。
这回从鬼门关上走一遭,从医院重症监护室被推出来时,老婆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啕却让云鹏顿觉活着真好。“命只有一条,得省着用。”云鹏对自己说也对徒弟说,不能让“过劳死”成为劳模的墓志铭,想持续发光发热得先活着。
极少人知道,A面“技术控”的云鹏,B面其实是个“乐活族”。如果新婚的往日能够重来,云鹏和妻子得空一定在郊外骑行的路上,云鹏还是骑行队的队长呢。云鹏是吹单簧管的好手,有满柜子的经典音乐和经典影片VCD收藏。自从和动车摽上劲,一切归于回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平淡的歌词击中了他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曲《时间都去哪儿了》愣让云鹏两口子唱得那样投入,哭得稀里哗啦。
妻子王春艳的记忆中,云鹏没有一个除夕夜在身边。别人欢庆团圆的夜晚,王春艳一个人怔怔地望星空。她不回娘家,不回就听不到老人的埋怨;她不看电视,不看就不会受欢乐的刺激。她等着这个“铁路离不开的人”回来能有一口热乎饭,等着这艘疲惫的小船泊进港湾。闲极了王春艳就想,“有个孩子陪我该多好,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