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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啟云(图左) 工龄34年
18岁时,我成为昆明卷烟厂的一名普通工人。34年过去了,我的女儿也快满18岁了,我依然在生产一线敬业工作。
李城云(图右)工龄5年
我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5年了。未来,还有更多5年在等待。
郑漫红 工龄21年
工作岗位没有性别之分,它对每一个人一视同仁。设备一直在改进,这会鼓励我去不断探索,去更新知识,积累新的经验去适应新的设备。
生长在生产线上
这里是车间,高顶之下,空气发腻,变得黏稠。流水线旁,李城云挥舞的双手搅动空气,机器轰鸣,他在讲述。
进入红云红河昆明卷烟厂的第五年,在他的主导下,终于解决了流水线上这个困扰大家已久的问题。李城云将此视为职业生涯里的一个里程碑,两年前的挫败则成了最好的参照物。
成功召来自信,降临在年轻人头上。独当一面的感觉让李城云沉浸在兴奋中,一连几天。
同为电修组的同事,进厂34年的张啟云对这兴奋的理解更透彻,那是种成就感,人与机器达成共识,流水线向完美又迈进了一小步。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流水线,更没有哪一台机器能永远运行。
但在这儿,在红云红河集团的每一个生产车间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从前辈那里继承的使命,就是让流水线日臻完美,永远轰鸣。
流水线的挑战
流水线是一个整体,它经常会以断料、停运,甚至罢工的方式向电修工提出挑战。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选择在哪儿,如何应战,考验电修工的智慧。
通过层层面试、笔试进入企业的李城云,一肚子理论、朝气蓬勃。
2013年,他进厂的第三年,挑战来了,在工艺指标的考核中,操作工反映,流水线出现物料跟不上的现象。对于追求连续性的流水线而言,这并非小事。但检查下来,所有设备一切正常。
李城云知道,问题出在烟箱上,一批烟叶装满箱,是下一个生产环节必须的物料。但现在,每一批烟叶装箱后,总会出现那么2个到3个半箱,接下来的环节,势必断料。
厂里鼓励年轻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李城云也想,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是我去牵头解决呢?
他很快做出了方案,想在出库翻箱的过程中解决问题。这是一个现在看来,几乎是纸上谈兵的方案。“那个方案和现在的算法有冲突,改造非常复杂,成本非常大。就算拿到现在也实施不了。”李城云评价。
方案当然被搁置了,躲在李城云电脑的文件夹里,他有时候无意间看到,也会惦记着:我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他还需要等两年时间才能解决这一问题。
与之相比,张啟云曾遇到的问题则更加紧迫。
一次,车间新上了条生产线,其中有台意大利进口切片机。其锋利的切刀会将200公斤重的烟包均匀地切成5片,每片20公分,这是在理想的状态下。但现实是,切片机每一刀切下来,烟包都会向后位移,切出的烟片不规整、也不均匀。
“而且不规整的烟片,还会把机器卡住。”张啟云说,因为切片机的故障,生产线每天都要为此停下来几十次,线上的员工将身子探到锋利的刀片下面,将卡住的烟叶拽出来。
“太恼火了。”
对于这条他每天要走上1.4万步,以进行日常的巡检、点检的流水线,张啟云虽然很熟悉,但问题出现时,他仍是措手不及。
切片机的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不规整的烟叶无法在下一个生产环节达到质量标准,进而影响生产的连续性。
生产厂家来了,这些老外也一筹莫展。他们不明白,这台号称非常精确,正负误差不会超过1.5毫米的机器,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机器的设计者精通理论,但在流水线上,理论与实践差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工友们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他们在烟包后面垫上铁皮,但切刀落下,烟包仍会位移,固执地后退……
机器轰鸣,切片机不停地开启、关闭,员工头上悬着切刀,爬进爬出,张啟云急需一个点子,让切片机恢复正常的点子。
他,一名进厂34年的老师傅,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由时代赋予,被时代局限。
电源线的最好接法
张啟云进厂的时候,是1981年。那是个体户遭歧视、被认为不务正业的年代。年轻人都进工厂上班,昆明最受欢迎的国营单位是重机厂(被划为重工业,工资较高)、啤酒厂和罐头厂。
根据高考考分,张啟云进入了当年的昆明卷烟厂,被安排在包装车间做电工,负责设备维修,控制机器的启停。但在高中读了几年“望天书”的张啟云对电工工作一窍不通,要靠厂里的老师傅“传帮带”。
“比如,电工最基本的工作,电源线怎么接?平常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是最牢靠的。”张啟云举起双手,一只手掌向上,另一只手掌朝下,开始复述他听过数次也讲过数次的方法。
他两只手各伸出3根手指:“剥开两根电源线的皮,里面有很多根细的铜丝,把这些铜丝拧成3股。”
“然后像这样。”6根手指三三相对,插在一起,指缝重合。
“把它们先拧起来,再一根一根地绕起来。”张啟云有些自豪,接着说:“这样接起来,拽都拽不动,而且从没出过问题。”电源线有各种各样的接法,实践证明,这种接法才是最好的。这办法,在厂里流传了多少年,已无人知晓。当年,老师傅教给了张啟云,如今,他又教给年轻人。
流水线上的传承自然发生,其变化则在想象之外。
就像张啟云从来没有想过,当年他工作的包装车间每分钟140包的生产能力已是极限。如今,高速机让这一数字提高到近800包。还有一个变化是,曾经的年轻人发现,身边的老师傅都离开了,自己成了老师傅。
于张啟云而言,这变化发生在2000年。
也是在这一年,进厂6年的郑漫红获得了厂里的劳模称号。与张啟云按高考成绩进厂不同的是,1994年,郑漫红毕业后,是通过“双向选择”进厂。
因为专业是自动化,她进了电修组。在这里,因为体力上和动手能力的原因,女性极为少见。所以,对于劳模这样“既意外又荣幸”的称号,她自认为是占了性别上的优势。
“当大家干得都差不多时,人家就会认为你一个女性挺不容易的,就评上了。”郑漫红轻描淡写。
可她徒弟李城云却不这么看,师傅的工作,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李城云说:“厂里技改的时候,一次设备坏了,郑师傅本来是夜里12点下班,但她守到凌晨2点才走。过了两个小时又打电话来问,‘好了没有’?”
“敬业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李城云说。
对于徒弟讲的,郑漫红似乎没了印象。她能记住的,是自己师傅的故事。她刚进电工组时,偶然一次,按下了设备的停止按钮,但没有任何东西停下来。郑漫红却没把这当回事。
“可当我告诉师傅之后,师傅就开始顺着线路一点点地查,午饭也没吃……”
流水线日新月异,总有东西得以传承,有东西得以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