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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化精神层面建设人工智能
记:你在《智能科学研究前沿》里提出“相位理论”,引起很多学者共鸣。
赵:2009年美国人展开了对人工智能的反思,认为人工智能技术没有达到应该达到的更高程度。问题何在?不仅是技术问题,它必须成为一门科学才能得到全面发展。从人工智能到智能科学,形成了一个专有名词“人工智能学家”(Aitists),这是中国科学家的贡献。我关注传统的中道思想,不仅是技术,而应该从思想、文化、精神层面来建设人工智能。
“相位理论”构思于2005年第一届国际泛逻辑会议。我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对世界进行描述的关于世界的理论,一个与高水平的智慧相伴,包含着众多相容性和不相容性的矛盾冲突的理论。
记:能否举个例子?
赵:举一个新相位生成的例子——林徽因的诗《六点钟的下午》,“用什么来点缀/六点钟在下午/点缀在你生命中/仅有仿佛的灯光。”这段诗句就是在生成和描述“六点钟在下午”这个新相位。
我坚持东西方学术思想的交流和互补,把“诗可以兴”的“兴”义应用到泛逻辑中。代表着中国文学特质的“兴”,本义为兴起、发动,引申为“兴盛”。美国纽约科学院院士约瑟夫·布伦纳博士说:“你的相位变化像一个影响的序列,那正是我的实现逻辑的核心。”就是说,相位理论渴望打通、融合东西方思维的差异,求同包容是主旨,是对人工智能研究提出原创性理论。
西方人思维具有越分越细的特点,而非东方人的细节优先。比如,我在明朝陈老莲的《披发图》里发现了一种比例失真现象:头部比例极大,人的手反而极小。这是基于全局优先原则,我们注视对方往往是面部尤其是眼眉位置,别的肢体往往虚化。陈老莲的人物画整体效果在仇英、唐寅之上,三百年间没有那样格调的笔墨。其实,他是尊重了东方人的认知规律。
我在一个国际学术会议上提出这一观点后,一位意大利学者对我说,我同意你把局部优先原则应用到艺术领域,我发现米开朗琪罗的《大卫》,与身体、头部比较,手部比例就小了。
今天依然是一个启蒙的时代
记:无人驾驶汽车正在研制过程中,一旦成功会不会使司机失业?现在有软件可以简单写作、绘画、作曲了,一旦技术成熟,后果令人担忧。
赵:机器人就是一个大储存的笔记本,是一个时代科学和技术的集大成者。我认为好技术多多益善,即使机器全面地代替人,有何不好?人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放手去做,“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也算一种吧。
举一个例。南京大学聂危谷教授的画作上,有“醉看莲花满堂红”题款,我在电脑上试着进行不同组合,7阶乘的结果是有5040次变化,6阶乘有720次变化,但如此之多的变化里,机器无法知道哪一种最好,需要操作者去选择,这是它无法代替人的地方。
我们有写对联的软件,还可以给出横批,微软系统曾推出功能更强大的对联软件;我的学生也开发出了填写宋词的软件,不琢磨半天,真还看不出是机器写的。但情感是机器无法把握的,要想彻底取代人的智力创造,不可能。但这绝不意味着人工智能的局限。人类不应该与机器为敌,机器是人类的绝好助手。
记:智能是人类各种能力的最高表现,是生产力中的生产力。
赵:智能科学发展起来,近代工业带来的“高投入、高排放、高污染”和与此相关的各种对环境和生态的破坏就有望成为历史,经济发展的方式就有望得到有效转变。
记:阿尔法狗与李世石人机大战之后,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赵:机器胜利了,我最直觉的反应是人类要更加团结,彼此更加珍惜。我们置身于一个“聚智”的时代,聚变将释放出更大的能量。这些技术还面临三大对称性整合:东西方差异、科学与艺术、物与识的关系,这是哲学的坚果核。无疑这是人类将发生文明跃迁的关键时期,从发现引力波到阿尔法狗,都是这一文明大流变的序幕。
20世纪初爱因斯坦回答一位记者提问“目前是一个什么年代”时说:“这是一个启蒙的时代。”目前并不是终结,而依然是一个启蒙的时代。因为我们的愚昧有很大的库存,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能否通过目前的困难和瓶颈是巨大的挑战,也是关乎人类未来存亡的问题,需要更多的人很好地把握科学技术,为新文明黄金时代的到来作准备。尼采说:“逻辑就是乐观主义。”阿尔法狗就是逻辑上的成果。我们依然要“认识你自己”,比任何时代更为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