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第三十九回“村姥姥信口开河”——四十一回“怡红院劫遇母蝗虫”时,彻底被书中的刘姥姥圈粉了。一个农村老太太,来到声名显赫的大户人家贾府,凭自己的真诚、质朴、豁达、开朗以及高情商的语言技巧,逗乐了一群众人,不扭捏、不矫情,放得开,自惭又中肯,赢得人人喜爱,临回从贾府带走一大车礼物,大丰收。
这是刘姥姥第二次来贾府。第一次是在第六回一进荣国府。那时,她女婿狗儿为家中生计忧虑,吃闷酒寻气恼。刘姥姥看不过,说没钱就瞎生气,不如想办法。还提醒女婿,你家祖上与贾府王夫人的娘家连过宗(为拉关系将同姓不同宗族的人认了本家),可以走动走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女婿被说动了,让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去贾府试试风头。刘姥姥虽也知侯门深似海,但还是愿意舍老脸去逮机会。
不坐以待毙,积极面对,想法克服。此为刘姥姥这种芥豆之微人物的第一优点。果然,大户人家极有为人素养与怜贫恤老的品质。大管家王熙凤在姑妈王夫人的“批示”下,热情地认了“亲戚”。刘姥姥抓住机会,诉说自家日子的窘迫,成功打秋风(利用关系取得有钱人的赠予),拿到王熙凤济贫的二十两银子。豪门并非都冷血,若不尝试一味自卑,只会白白错失机会。
第二年夏收,刘姥姥带来自家种的新鲜瓜果蔬菜到贾府感恩:“刚摘下,没卖,留得上好的,也算是我们的穷心。”恰巧贾母想与积古的老太太说话儿,于是见了刘姥姥。贾母慈心仁厚,留刘姥姥住大观园参观。在大观园,刘姥姥极力配合王熙凤和贾母丫头鸳鸯的捉弄,不自卑,不觉伤自尊,尽力耍宝,也豁得出去,闹出一场场笑话逗众人开怀。在这里,最佩服刘姥姥高超的说话技巧,灵活生动的农家语言。王熙凤给她装扮满头插满了花,刘姥姥不觉受到乡巴佬的特殊对待,反而大声地说:“我这头今天也不知是享了什么福气,才弄得这满头花。”她语言真诚,内心也确如此。还说自己年轻时也好花……总之,不因大户人家的奢华而生嫉妒与自怜,而是由衷地赞赏、真诚地感激。
这让我想起东野圭吾的一本书《恶意》,野野口修杀害了一直帮他的好朋友日高,原因竟是嫉妒。嫉妒对方比自己优秀,愤恨朋友比自己混得好,接受了朋友所有的帮助,却在自己身患癌症之时,要将朋友的一切毁灭,包括生命与名誉。卑微者的内心被黑暗吞噬,如此可怕。
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相形之下,《红楼梦》塑造的刘姥姥,心态阳光敞亮!若现实社会多一些受助式的感恩,少一点玻璃心作祟的嫉妒,每个人的生活都会更加美好。在电视剧版与高鹗后续的《红楼梦》里,贾府被抄家之后,刘姥姥不忘旧恩,历经艰难搭救了王熙凤的女儿巧姐儿。自此,暖心的潮水一浪浪翻卷,在贾府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的没落之际,受助衍生的感恩让读者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