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看到袁斌先生这件纵50厘米、宽700厘米的巨幅叠彩山水长卷《大岭记》。长卷作为传统中国画的装裱体式,又称“手卷”或“横卷”,属横幅的一种。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和张泽端的《清明上河图》都属此类。
袁斌的《大岭记》绘于2018年深秋,在谈及《大岭记》的创作时,他这样写道:“我生在秦岭这片土地,身为秦岭人出岭入岭,长年往复于此。听岭之声,观岭之形,在岭之傍,依岭之居,饮岭之水,与岭形影不离。岭已深深侵入骨髓,埋藏于我心。”在《大岭记》里,袁斌给我们呈现出的是秦岭深处清凉如仙境般的山水——生机勃勃、清新透明、华滋靓丽、郁郁葱葱,是经他精神和心灵淘洗过的灵异世界。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的袁斌,就职于西安中国书法博物馆,创建了叠彩画馆。他幼承家学,酷爱书画。大学期间,袁斌曾广泛临习传统中国绘画,敦煌壁画等经典之作汉魏古风及楼兰、敦煌残纸,摩崖石刻。篆刻在广研汉印、古玺印的基础上,对齐璜和吴老缶更是情有独钟;有自己较强的诠释风格。作为一位集书、画、印于一体的“三栖”艺术家,他以书入印,以篆入画,绘画、篆刻和书法相互滋养。平日里,他注重对其他碑帖善本及相关艺术门类的学习、涉猎和研究,行万里路,破万卷书,“废纸三千”“闻、思、修”三位一体,学养结合,才最终成就了其极具自家面目的袁斌叠彩画。
作为袁斌叠彩画十余年近距离的观者,说起袁斌叠彩,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叛逆。
袁斌叠彩一改中国绘画以水墨为主的习气,借鉴中国画“积墨”和“浓破淡、淡破浓”等诸多墨法以及西方油画、水彩画的用色方法,以彩为主、以墨为根、层层叠加,以篆籀之笔入画,在保持对传统清醒认识的同时,突破并逃离传统,入古寻典,大胆扬弃、大胆发掘重构,其叠彩画的面相和艺术风格都与常人大相径庭,令人耳目一新。
袁斌叠彩给我的第二个感觉是唯美。
叛逆之外,唯美是袁斌叠彩最主要的特点。观袁斌叠彩画会给人以宁静靓丽、澄净浑朴的整体感觉,袁斌叠彩的用彩虽层层叠加,但画面依然清新、典雅、亮丽,君臣佐使相得益彰。驻足画前,你会被画面那禅意般的诗境所感动;绘者对大自然的渴望和向往,以及在画里所表现出的心灵之澄净和超脱,着实让我羡慕。袁斌其人虽朴实内敛,不事张扬,但绘画的总体艺术风格却是超浪漫和极具张力的。他所表现的艺术思想,就是回归至原始朴实清新的自然世界,如同佛之西方极乐,道之无为自然,即所谓没有烦恼和忧愁。正如《大岭记》这般,俨然就是绘画版的《桃花源记》。
袁斌叠彩给我的第三个感觉是智慧。
当下,在画家不得不回答“画什么”和“如何画”等其艺术实践中诸多求新求变的问题时,不论他认知如何?都会淋漓尽致地在其艺术实践上表现出来。如同一块试金石,像《西游记》里的照妖镜,任泼猴猢狲七十二般如何变化,终究会被照见红红的猴屁股。走一条适合自己、又符合中国传统绘画之艺术规律和审美要求的艺术道路,说起来不易,做起来更难。用袁斌的话说就是“所有的把戏都让先人们玩完了,一个当代画家,走一条自己的艺术道路比蜀道还艰难”。更何况当下犹如巴尔扎克《人间喜剧》里的书画界,鱼目混珠,物欲横流、诱惑多多。人被异化时,艺术也在被异化。在此关键点上,袁斌的艺术选择和表现无疑显示出了他在艺术上的智慧——画出大自然本有的神韵、画出世界混沌初开时大自然那未被污染过的“原始的”自然美。
作为一个书画艺术家,他不排斥和拒绝传统,不把自己与传统割裂,在继承的前提下,不甘心拘泥于前人的法度和范式,始终保持独立、清醒的艺术思想,直取鲜明的绘画意向,妄想建构一个属于袁斌个人的艺术范式,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袁斌叠彩;企图像前人一样:法由己出,最终成一画之法。这就是袁斌在对其叠彩绘画追求里所表现出的智慧。
一直以来,袁斌以一个超常冷静的心态审视着和他似乎无关的书画江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被物转。从秦岭深处走出的他,灵魂里蕴含了极强的故土情结,并时刻梦想回到大岭深处追寻久违了的田园牧歌。西安城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是活着……袁斌之所以选择叠彩这一与他人不同的绘画语言,就是源自他心灵深处对故园的依赖、回归和歌颂,源自他从自己皮肉里烤出的艺术观。
选择用一些光鲜的亮色和类似于国画积墨与油画小笔触的方法来描绘自己的家乡——袁斌称之为叠彩。是袁斌依照自己的艺术定位和审美趣味,站在有宋以来中国传统绘画的历史长河中,融汇了老庄等先贤的哲学思想对他的引领。每当我面对袁斌的叠彩,就会一下子被画里的纯美意境迷惑。可悲的是,现实让我们离这美丽洁净、透明安详的伊甸园越来越远,大岭深处也聒噪不安。但袁斌是幸运的,他在他的叠彩画里实现了他精神上对故园的重塑与回归。
为了创作《大岭记》,袁斌前后用了大半年,长卷上的画面大多源自近三年来他在商洛家乡的艺术活动、写生或创作。作品上,款是他自题,卷首印和名章也是他自己篆刻的。这些,无一不在显现着他较为全面的艺术素养。诚然,若从中国绘画传统范式上,你对袁斌叠彩可以有诸多不解。但不容否认的是,袁斌叠彩所呈现出的整体面目和可能性,已十分鲜明,令人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