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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晚上在微博上看到一张图片,一对大伯大妈,穿着环卫工橙色工作服,手持一块裁剪成心形的“心愿卡”,对着镜头。纸板上写着:“年轻人,少放点鞭炮,让我老伴早回家过年!谢谢体谅!”这张图片后来又在微信上传开了。
早点回家过年的心愿,当然应该得到理解、同情。但是,更值得同情的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从事很辛苦、报酬很低的环卫工作。他们为什么只是希望能早点回家过年?为什么他们没有表达这样的心愿——可以在家颐养天年,等待在外工作的子女回家团聚?他们没有这样的心愿?还是不敢、或想不到自己还可以有这样的心愿?
这张“心愿卡”,不知是大伯大妈的原创,还是别人塞给他们的。本来,过年放鞭炮,是古老的习俗,好像很难打情感分。但是,如果影响了环卫工回家过年,“放鞭炮”就有了负面色彩,但又不能打击一大片时,选择“年轻人”作为劝告对象,就有了文化优势——中国人有尊老的传统,放鞭炮影响了环卫工回家过年,你于心何忍?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你不该体谅一点?这时,“年轻人”还能说什么呢?
“年轻人”是放鞭炮的,不是制造鞭炮的。如果真是放鞭炮影响了环卫工回家过年,控制鞭炮的产量和销售就是了,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要比劝告“年轻人”效果要好得多。但是,环卫工人会去找鞭炮生产厂家交涉吗?估计他们想都不会这样想。即使想到了,他们凭什么跟鞭炮厂家说话?他们有这个底气吗?人家会理睬他们吗?有必要理睬他们吗?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些地方还指望鞭炮产业提供就业岗位,贡献GDP,放鞭炮跟环卫工回家过年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进入决策者的考虑范围。于是,无姓无名,没有特定对象的“年轻人”被挑选出来作为环卫工的反面,环卫工真正的困境,就被“年轻人”遮挡了。
“年轻人”其实是个符号,用来跟环卫工形成对立。“心愿卡”照片上的环卫工,其实也是一个符号,被赋予了正面的意义。把人符号化,就把某种正义绝对化、抽象化了,结果是遮蔽了相关人群面临的现实问题。
肯定有上年纪的环卫工想早点回家过年,但肯定也有希望过年能加班的环卫工,过年加班能拿几倍于平时的加班工资。这个心愿,跟两年前河南新郑市一批70岁以上的环卫工人的心愿相同。当时,属于新郑市城市管理执法局管辖的环卫工有193人,60岁以上的比例占了50%。2013年8月,一名老年环卫工不堪高温作业,死于热射病。新郑市城市管理执法局辞退了7名70岁以上的环卫工人,让他们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但是他们都希望继续干下去,哪怕工资很低,哪怕没有各种保障,干下去“还有馒头吃”!生活的现实,让他们不敢把“享受天伦之乐”当作自己“心愿”!这才是应该正视的现实问题。
后来,又一张图片,与“心愿卡”图片捆绑在一起,在微信上热传,图片上是一个卖鞭炮的老人,他说:“都不买鞭炮我咋办?我也是老头。”“早点回家”的心愿是正当的,“多卖点鞭炮”的心愿也是正当的。把正当性符号化、绝对化,两种正当性就掐了起来。人们在两种正当性之间左右为难,而环卫工真正的、应该实现的心愿,很容易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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