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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发黑的桌子、几件发黑的碗筷吓跑了一个女友,这是春节期间发生在家在江西农村的一个男士身上的故事。那位“落跑女友”无法接受男朋友的家境,不但决定与男友分手、当即回到上海,还把男友家的晚餐发到网上……
这样的故事自然刺痛有类似身家背景的人。在中国,有千千万万身在城市的人尚未割断关联农村的脐带。他们通过高考、通过个人努力离开了贫穷落后的农村,在城市里谋得生活生存空间。
这一庞大的“城市客家人”群体,实际上还只是一片落叶,其根须还深植在农村。尽管“落跑女友”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哪怕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也不影响“心理真实性”——在直感上,那个女友抛弃的不是一个农村男友,而是千千万万有农村背景的男人。
这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事故”,一个关于爱情被婚恋背景板上那张黑桌“拉黑”的事故,一个爱情不敌一张餐桌的事故。
一直以来,我们看过太多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历史上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影视剧里的《魔女游戏》、《拜托小姐》等等,都在告诉我们爱情能够拆除家庭的城墙,翻越身份的鸿沟;婚姻可以“不求门当户对,只求感觉到位”;只要敢于迈开步伐踮起脚尖,我们就能离真正的爱情更近一点。
但实际上,许多爱情神话正如福克纳在《八月里的光》中所说:“人们把爱情放进书本里,也许是对的。……也许爱情不能在任何别的地方生存。”在通常情况下,你希望她视黄金如粪土,她却希望你把粪土变黄金。当“人家有背景而自己只有背影”时,你就会发现在那张身份证上,尽管写着城市的道路与住家的门牌,却还是抹不去隐含的家庭胎记,就会发现自己的“优雅转身”,却可能“华丽撞墙”。
有人如此归纳中国的四大名著:西游:出身不好,想成佛是有难度的;红楼:出身不好,想嫁人是有难度的;水浒:出身不好,想当官是有难度的;三国:出身不好,想创业是有难度的。
在我们这里,除非强大到权倾一方富可上榜,出身的印记将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仕途和“钱途”的任何转角,让你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
在都市里工作和生活,平时或许感觉不到千里之外农村家庭根须的存在,但在升迁和寻爱时,就会发现那颗固定出身层级的螺丝已经锈死,想撬动它将十分困难。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这是过去形容从农村考上大学的某些学生的变化轨迹。不敢认爹娘,就是因为农村的家庭背景会影响自己的感情与事业。因此,江西的那位男生敢带女友回贫穷的老家,至少说明他并不虚荣,也不嫌弃爹娘。
然而在现今的社会,这样的诚实是需要代价的。那个被吓跑的上海女友,尽管可以说“跑得晚不如跑得早”,但这个被家庭背景板上一张黑桌毁掉的婚姻,却让人透过个体的悲哀看到更大的悲哀:在一个已经跃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里,城乡的贫富差别不但没有缩小,还更加扩大了;人的身世识别不但没有模糊,还更加清晰了。
由此不难发现,婚恋背景板上的那张黑桌,“黑”的显然不仅仅是一场婚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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