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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台德穆尔古城陷落的消息,我的心里一阵难过。不久前“推平”了伊拉克多个古城的极端组织,据说已经开始破坏台德穆尔了。由于安全原因,在叙利亚常驻的两年时间里一直没去过这里,对它的渴望加重了我的担心。
台德穆尔地处牵连地中海和波斯湾的沙漠中,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古城遗址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誉为“几大文明的十字路口”。伊斯兰世界享有最高声誉的学府爱资哈尔清真寺把保卫台德穆尔描述为“全人类的战役”,但仅有焦急与谴责显然是不够的。
极端组织破坏文化古迹源于对异教及其偶像崇拜的排斥,就像达里奥·甘博尼在《艺术的毁灭》中说的,“对建筑物的攻击带有拟人化的性质”。这种行为也体现在克劳塞维茨的论述中,“战争不是一种独立的现象,而是以不同手段持续进行的政治斗争”。
消灭与建筑物相关的记忆、文化和身份认知,属于强制遗忘,是征服者的惯用手段。在突尼斯的迦太基古城遗址,我曾诧异怎么腓尼基人建的城市里遍布罗马剧场和庙宇?后来,在一片地下挖掘出的迦太基古城地基与残垣断壁中,我找到了答案。2000多年前,罗马人在第三次布匿战争中彻底击败迦太基,占领军将城市夷为平地,并在之上建了一座罗马新城。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渐渐淡忘了迦太基,以至于现在的突尼斯人只听说迦太基有个英雄叫汉尼拔,还有就是腓尼基人几千年前掌握了一种工艺,能把衣服染成不会消退的红色。仅此而已。
于是,每当读到拯救文物的故事,总令人庆幸,就像二战期间德国指挥官迪特里希·冯·肖尔蒂茨,违抗希特勒炸毁巴黎的命令,拯救了巴黎的建筑;还有那位机智的阿富汗艺术家,用可以洗去的颜料在古画上绘制新图案,避免了它们与巴米扬大佛一同毁灭。事实上,叙利亚政府军在撤出台德穆尔之前,也在尽可能将文物转移。
但在现实利益面前,保护文物的使命还是会被遗忘。美国考古学家在伊拉克战争期间提出了4000处最重要遗址的名单,但美军在行动中只标注回避了其中的150个。巴格达陷落,大量珍贵文物被洗劫,看守伊石油部大楼的美军对此无动于衷。10多年后,又是以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发动数千次空袭,打击极端主义效果不彰,眼看着两国文物再遭浩劫。罗伯特·贝文在《记忆的毁灭》一书中这样写道:“美国人的认识,好像因为美国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历史之间数千年的时间隔绝,以及现代美国对博大精深的伊斯兰世界的文化成就既无知又蔑视而淡化。”
土耳其诗人纳乔姆·希格梅有一句名言:“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永远不能忘却,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我走过的中东城市,林立着数千年来不同时期、不同王朝的建筑,它们所代表的包容文化、多元文明、多彩世界充满魅力。
世界遗产的标志上,外圈的圆裹着中间的方,寓意“保护”。战乱的中东正在变成文物的坟墓,人们当对“保护”的初衷有更忠实的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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