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英国人工授精与胚胎学管理局（HFMA）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正式批准伦敦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研究员妮娅坎（Kathy Niakan）对人类胚胎进行编辑的请求，这是世界首例获国家监管机构批准的人类胚胎编辑研究。

　　对于人类胚胎基因的修改，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持谨慎甚至反对的态度，犹以西方国家为甚。中国中山大学研究人员黄军就等人于2015年利用基因剪刀编辑修改人类胚胎，以试验治疗地中海贫血时就受到了西方的广泛批评。在众多的批评意见中，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病毒学家戴维·巴蒂摩尔的意见具有代表性。

　　他在2015年12月的人类基因组编辑国际峰会上指出：“如果被基于编辑技术修正过后的生殖细胞、胚胎发育成完整婴儿，其携带的基因序列的改变将会传递至婴儿个体所有细胞。同时，这些经修改的基因也将成为人类基因库中的一员。一旦被修改的基因序列被引入人类种群，这样的遗传学改变将很难逆转。”

　　正是这样的反对意见使得《自然》和《科学》杂志拒绝刊登黄军就团队的研究结果，后者不得已把结果发表在《蛋白质与细胞》杂志上。现在，英国批准编辑人类胚胎，首先会让人们产生联想，这是不是对东西方编辑人类胚胎的研究具有双重标准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看英国批准的编辑人类胚胎是一种什么样的研究。在英国现行法律框架下，通过编辑人类胚胎基因组治疗疾病是违法的，但是在获得HFEA许可的情况下可以进行相关的研究工作。妮娅坎等人的研究是受精卵发育为囊胚（从受精卵到囊胚需要5天的发育时间）的机理。胚胎来源于在临床生育手术中获得的人胚胎，试验结束后，这些用于研究的胚胎将在发育第七天时被销毁。

　　比较起来，黄军就的研究与妮娅坎的研究有一些相似处。例如，二者所使用的都是流产的胚胎；而且，两者的研究都不是为了让胚胎发育为基因修改过的人，而是在研究完成时就销毁胚胎。不同之处在于，黄军就的研究实用意义更大，是为了找到修改基因，并从根源上治疗地中海贫血的方法，妮娅坎的研究是探究敲除个别基因是否对人的胚胎发育有影响，更趋向于基础研究。

　　但为何英国能批准这样的研究，中国进行的类似研究就要受到批评呢？有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是，英国这些年对生命领域的前沿研究持开放和支持态度。2015年2月，英国下议院就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批准一种“3P婴儿”技术，即一个孩子拥有一父两母，其中一位母亲是给予孩子主要的遗传物质细胞核DNA，另一位是给予孩子线粒体DNA.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把线粒体遗传病，如肌肉无力、肠道功能紊乱和心脏病等传给下一代。

　　由此，英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线粒体移植合法化的国家，这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转基因和修改胚胎基因结合的临床治疗方法。显而易见，这种方法也受到了批评，认为这是为修改人类基因和未来创造超人开了绿灯，而且对其安全性和将来发展制造“超人”持有极大的怀疑。

　　现在妮娅坎的修改人类胚胎基因的研究肯定也会受到批评，不过，除了批评，也有很多理由支撑英国的这一研究。一个重要的理由是，修改人类DNA（基因）是一把钥匙，可以找到许多疾病的治疗方法、帮助人们保持健康、永葆青春和延长寿命。这一领域研究的突破最终会惠及所有人。

　　不过，修改人类基因有一个最重要的分水岭，基因修改的目标人群是谁。如果是病人，如地中海贫血这样的遗传病，那是治疗疾病的手段。但是，如果应用于健康人，就完全是为了改造人，使之成为更漂亮、更聪明、体能更好的人，也即“超人”或“神人”。在自然演化中，人类和其他生物都是适应环境而演化，而且速度较慢，现在，人类认识到自己有诸多缺陷而要用修改基因的方式让人的演化更为迅速更为完美时，就得审视一下，人类会不会有能力来控制这样的加速演化，以及这种加速演化后的社会失序。

　　正如一辆车，光有油门和驱动是不行的，还需要有刹车。伦理、管理和法律就是人类修改自身基因的刹车。如果认定修改正常人的基因是必要的可行的，则后面这几个方面的工作需要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