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古今、打通中外,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当代文艺批评才会更有说服力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发表以来,文艺批评界发生显著变化。这几年我参加了很多文艺批评界的学术活动,一个强烈感受是,文艺批评整体氛围更好了,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批评标准成为主流,批评与创作的双向互动成为常态。这些都是可喜的进步。就中国文艺批评的长远建设来讲,特别是从当代文艺批评的理论资源来看,还有一些问题有待努力破解。
一是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优秀遗产的继承创新问题。中华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从先秦时期孔子的“兴观群怨”,到魏晋南北朝时期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钟嵘的《诗品》,再到明清时期王夫之的《姜斋诗话》、叶燮的《原诗》等,古人为我们留下丰富的文艺批评理论遗产。从目前情况看,学界所做的工作主要是整理、考辨和阐释,这些基础性的工作很重要,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的优秀遗产必须“活”起来。如何“活”起来?需要在继承基础上创新。一种理论、学说只有打通当下血脉才有生机。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是正确态度。翻一翻当下文艺批评类学术期刊,套用各种西方文艺理论、批评方法来阐释中国文艺作品的现象随处可见,但用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批评方法阐释当下文艺作品的要少很多。这值得反思。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多是零散的、感悟式的,缺少逻辑的力量,很难融入现代学术的体系建构之中。在我看来,这还是认识问题。对文艺作品的理论阐释和条分缕析,一定比从感悟出发高级、优越吗?哪种方式更切近文艺作品本身,还是要分对象。并且,我们强调创新,当然也包含向现代学术话语和学术范式递进的意思。
二是西方文艺理论的批判借鉴问题。对现代以降的西方文艺理论,我们应该秉持什么样的态度?我认为“批判借鉴”这四个字是科学的。必须承认,西方文艺理论有它的独特价值和意义,不加辨析地排斥它、拒绝它、无视它,是无益的。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这里的文明当然包括文艺。需要强调的是,借鉴不是移植,更不是替代。对于具有鲜明民族文化属性的文学艺术而言,尤其如此。这几年,我们对西方文艺理论的态度逐渐理性起来,一批学者开始用批判的眼光审视西方文艺理论,提出很多真知灼见。对待西方文艺理论,有两点必须强调。第一,西方文艺理论,包括整个西方文学艺术,建基在西方社会历史发展之上,主要逻辑均由此而来。西方文艺理论只是探寻文学艺术的一种角度和方式而已,这种角度和方式带有其历史发展的鲜明印痕。它既不是唯一的角度和方式,更不是唯一正确的角度和方式,因而没有必要仰视甚或盲从。第二,对待西方文艺理论,批判与借鉴缺一不可。批判,就是要一针见血地指出它的局限、偏颇。借鉴,指的是我们要学习吸纳其优长,主要是角度、方法、范式等维度的学习。比如,中国传统文艺批评所注重的“知人论世”主要是社会历史批评,在这种情况下,新批评等流派就对我们有启发意义,应该学习借鉴。当然,这种学习借鉴不是简单的照搬照抄,必须与中国文艺实践相结合,进行本土化、民族化的改造。
当下文艺批评的发展,一方面是纵向的伸展和延续,需要继承创新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的丰富遗产;另一方面是横向的开拓和延展,在立足本土文艺实践基础上,借鉴吸收西方文艺理论的有益成分。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和西方文艺理论是当代文艺批评两种重要的理论资源,两种资源都要用好。接续古今、打通中外,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当代文艺批评才会更有说服力。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