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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头1980年代德国门将舒马赫式“爆炸发型”的大卫·路易斯,哭得像个泪人,“我们想给全巴西人民带去欢乐,但我们让巴西人民失望了,对不起巴西人民。”
依旧是这场1∶7的不可思议的比赛,依旧是北京时间的同一个血色清晨,巴西门将塞萨尔眼眶也是红的。这位几天前刚刚成功阻击智利队的功臣多次哽咽:“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尽力了,德国队太强大了。”
大卫·路易斯的泪眼,塞萨尔的哽咽,看得我眼眶发热。电视直播间内,著名足球评论员张路说:“我一直觉得路易斯的技术有缺陷。但通过刚才的采访,我一下子喜欢上了他,他很真诚。”
是的,在每一场赛事的终结时刻,你总能看到一个个这样真诚的男人。
大多数看球的人,痴迷于比赛的战术布阵,90分钟或120分钟里悬念丛生的攻防、盘带、射门、阻击,还有点球大战的一波三折。一旦终场哨声响起,他们会果断关掉电视,该干嘛干嘛去。
而我一向的看球习惯,就让我比较悲催了。即便再困再乏再为某方球队失落,我一定会自觉自愿坚守到全部直播结束。哨声响起,胜方,场边的教练、领队、替补队员带着一脸狂喜癫狂地冲上绿茵坪,拥抱亲吻他们的功臣,集体脱衣,手舞足蹈,向观众致意;败方,场上队员或立或坐,双目无神,表情麻木,更为性情中人的,早已泪花纷飞。
看同一时空里,一边是巨大的欢乐,一边是巨大的悲伤,那真是一场赛事的最高潮。
一场赛事的告别时刻,球场上的男人,不只展露真诚,还有克制、友善与从容。
同样是那场日耳曼战车碾碎桑巴舞的比赛,胜方的克洛泽、托马斯·穆勒,屡次无视记者追问语句中“挑事儿”的暗示,回答几乎是一致的克制与谦逊:“嗯,其实,我们不愿意看到这样一支巴西队,这不是他们的水平。我们还得好好准备下一场比赛……”
被阿根廷门将扑出点球的荷兰队中场斯内德,在惨痛惜败的情形下,竟然还有难得的客观:“进入点球阶段,说明我们离决赛很近,但实际上也更远了。”
阿根廷队员在场上蹦跶狂欢的时刻,与大力神杯再度仅差一步之遥的荷兰队员,沉默徘徊、怅然若失片刻后,他们中的大多数,罗本、斯内德和范佩西等人,高高举起双手,遥对看台,面向对手无言地鼓掌,从容施以敬意,他们的面色,悲伤中分明还有坚毅,而无妒意。看着这些被橙色衣衫映衬着的面孔,我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我不是荷兰的忠粉,但这样的队员让我心生敬意。那一瞬,我深切感受到,告别的时刻最美。
一场足球比赛,你或者莫名地状态低迷,或者有猪一般的队友相随,或者碰上狼一般的对手,或者屡屡遭遇“黑哨”,没办法,再三努力,尝试争辩,一旦无效,你就认输了吧。尽快把你的悲伤收敛,把你的体力恢复,还有下一场比赛等着你。
人这一生,可分成很多个阶段,每一个阶段,仿佛也如同一场足球赛事,总有它的起终点,它的低谷与高潮,它独有的悲欢离合。这个阶段里走得不顺,一番挣扎后,你大可给自己主动吹响终场哨声,认栽了事。你很少赢过别人,但是这一次,你超越了自己。
这个时候,你可以选择下场,走进属于你自己的“更衣室”,自扇耳光也好,抱头痛哭也行,独自怅然也罢,这都是属于发生在你自己的“更衣室里的故事”,并不足以与外人道。一旦走出“你的更衣室”,那就是进入另一个生命阶段了,那就是生命里的另一场赛事。
而在每一次不同的“终场哨声”响起时,真诚、隐忍、克制、坦然和气度,才是真真切切的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