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看到的一段网传视频，一条疑似国家保护动物鲸鲨的大鱼，在岸边被切割分段。视频中的鱼嘴一张一合，大量血水从体内涌出。就是说，大鱼系被活体宰割。

　　如果大鱼果真为专家所称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捕获及杀戮它的行为则属违法无疑。我对这件事所关注的，还不是何人于何处、何时所为，而是现场围观者的反应：两名男子用长刀将活生生的鲸鲨锯成段时，有惊呼“好恐怖”、“太残忍”者，但也不乏争相与被屠宰的大鱼合影的人。

　　坦白讲，我对这样的场面不忍睹，虽然鱼类是冷血动物，远非其他与人类更为相近的热血动物能带来更强烈的刺激。但同情心毕竟是人之天性，除非有后天地覆天翻的“改造”，天性断难泯灭。

　　学理上的广义理解，同情心即为一种普遍性的关怀情感反应，不关乎对象的强弱、贫富，乃至延伸至人以外的动植物等等。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并非动物保护主义者，却对前些年的虐猫女子发起愤怒的人肉搜索，也是虐食（如活吃猴脑一类）的坚定反对者。

　　如果说人类对动物的同情心乃天性使然，那么有关动物情绪机理的研究，则支持了这一天性的“合理性”。例如，随着人对食用禽类需求的不断提高，自然放养一去不返，养殖的机械化、集约化成为现实，禽类的生存空间日益逼仄。大家都谓土鸡较“洋”鸡味美，殊不知生存空间的变化也将影响家禽情绪。研究表明，恶劣的养殖环境会破坏动物的情绪，甚至增加其身体内的毒素。

　　回到人类社会。哲人叔本华将从同情心出发的伦理学基本原则确定为：不伤害别人，尽量帮助每一个人，其对应的两大基本美德乃公正和仁爱。公正表现了同情的否定性，即不能忍受他人的痛苦，迫使自己至少不去伤害他人；而仁爱则表现为同情的肯定作用，即看见他人痛苦，就像自己受苦，从而使自己去帮助每一个人。叔本华认为这两者虽极端罕见，但又确实存在，即便再无道德的人也无法否认它们。

　　公正和仁爱，人类的永恒追求，方方面面都有表现。酷刑的禁绝，罪犯生活条件的改善，以至处决死刑犯方式的更新，彰显着人道主义精神；而遍布各个角落的关怀、救助弱者的行为，也为社会增加更丰厚的暖色。只是平日里很少有人想到，它们其实源自人类的同情心。

　　然而我们也自然会注意到，丛林法则还在我们的社会中大行其道，不讲前提的“适者生存”已成深植人们心中的天条。最让人担忧的，还是社会暴戾的疯长。我偶尔目睹了几次斗殴的场面，得势者对弱小一方往死里处置的狠心，令人不寒而栗。

　　谁都清楚，人类社会的治理哪能单靠同情心。但唤醒广众的同情心，让同情心的疆域不断扩大，正可减少社会朝公正、仁爱方向迈进的阻力。今天你目睹活斩鲸鲨心有不忍，你就很难以残暴的手段对待同类。这是一定的。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