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抱怨说，刚上班就遇到一件烦心事：到单位盖个章，提供个证明，虽然手续齐备，事也不大，可管章的说需要部门领导同意，于是联系部门领导。电话中讲了半天情况，又说需要单位主管领导同意。事情，最终还悬在那里。其实，这种“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现象在现实中非常普遍。不过，千万不要小看了它的负面作用：时间长了，老百姓就不愿意去按正常途径办事，甚至不愿意去找他们办事，久而久之，不是他们脱离了人民群众，而是人民群众主动疏远了公权力，最终，伤害的是公权力的公信力。

　　我们一般将上述现象归为官僚主义作风，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官不大，僚不小”。这固然没错，许多问题的确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只要稍微加强责任心，作风就会明显好转，但把问题仅仅归咎于作风问题恐怕是不够的，更值得思考的是其背后的“门子主义”思想。

　　所谓“门子”，是指旧时在官衙中侍候官员的差役，经常侍立官员的身边，应声传话的人。他们本身没有官职，也没有决策的权力，但要找大老爷办事，就先得通过他们传递信息。于是，事就来了。首先，他不一定愿意给你传递信息，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让你跑断腿。其次，他还可以在大老爷身边提出建议，影响大老爷的决策。这就是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

　　从表面上看，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因为信息不对称。为此，你当然可以直接找大老爷解决，比如街上拦轿，而不是通过“门子”传递信息。但这并不能够真正解决问题，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首先，你破坏了规矩，给大老爷突然袭击。其次，你“越级”了，被忽略的“门子”以后就更会给你小鞋穿。而且，“门子”始终是大老爷身边信任的人，若想要坏你事情，仍然易如反掌。因此，产生上述现象更深层的原因是“门子”与大老爷之间的人身信任关系，也就是说，对“门子”的最基本的要求是信任，而不完全是办事的能力（这当然是其中的一方面），跟大老爷的关系远近决定了“门子”的作用。反过来，“门子”的所有办事的根本原则也就不是办事，而是不损害或更能加深大老爷的信任。正是这种信任才使得本来没有权力的“门子”却拥有了权力，但这个权力本身没有保障，一旦得不到信任，权力也就失去了，这就产生了许多的潜规则，“门子”就可以从中获得自己的私利。但从责任的角度来讲，“门子”的形象实际上也代表大老爷的形象，也就是说，大老爷也就可能被“门子”给绑架了。在有些情况下，若“门子”感觉受到威胁，甚至可能坏大老爷的事。通俗地讲，让他办个正经事，他不太容易办到，但他若想要坏你的事，却是非常容易的，所以，你在还没有办正事之前，还是得先想尽办法与他们把关系弄好，这就是烦恼之所在。

　　因此，解决上述“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现象，一方面要从工作作风抓起，但更为重要的是解决权力运行的方式。只有通过法治的形式，使权责真正一致起来，使权力的运行有章可循，有责可追，去除那种人身依附关系下通过潜规则来运行的权力运行状态，才能使权力真正为老百姓服务，权力本身也才能得到信任。（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