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不可能”“突破极限”这类节目，在电视上大行其道。可惜了，这些电视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不可能”，不晓得什么是“极限”。他们姑妄言之，咱们却不能姑妄听之。

　　为什么这么说呢？听我慢慢道来——

　　先说“挑战不可能”。在说“不可能”之前，先说说“可能”。按：可能，就是“预示事物发展前途的种种趋势，是潜在的将要实现的东西”。既然“可能”只是“种种趋势”，只是“潜在的将要实现的东西”，那么“不可能”，就连这“种种趋势”也没有，是“根本无法实现的东西”，连“潜在”也没影儿。请问，您如何挑战“不存在的趋势”和“无法实现的东西”呢？这不是毫无道理，而存在大大的矛盾吗？

　　“挑战不可能”如果实现了，就是“可能”的，而不是“不可能”。比如一位姑娘用挖掘机的机械臂投篮，她投进去了，说明这种“进”是有可能的——不管从机械的高精密度，还是从姑娘的超强操作技术上分析，均是“有可能”的，怎么叫“挑战不可能”呢？如果没有造出挖掘机灵活自如的臂，如果操作者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常人，把篮球投进篮里了，那才叫“挑战不可能”——但这个“挑战”，是缘木求鱼，是白费劲，是永远无法实现的。

　　所以所谓“挑战不可能”，实际上是挑战“可能”——可能也有高下之分。不可能，是无望达成的；可能，是有望实现的，在一定条件下能转变为现实的。只有存在有望实现的潜在因素，才值得挑战。还拿挖掘机投篮来说，同样的精密机械，同样经过训练的操作手，甲姑娘投进5个，乙姑娘挑战她，进6个，是挑战成功，进5个，则不算破纪录，进4个，是挑战彻底失败。

　　如果您硬说“挑战不可能”是存在的，我出个题，您不妨“挑战”一下：请在没有土壤和水分的石缝里，种出一株玫瑰花来。

　　再说“突破极限”——这是体育运动电视转播的常用语。极限怎么突破呢？比如索托马约尔的男子跳高世界纪录为2 米45，您说他“突破”了跳高的“极限”，但万一以后有一个身轻如燕者越过了2米46，那原来的2米45还算不算“极限”？——不，这时的“极限”，已经是2米46啦，但它仍不算极限。所以，如果一个突破“旧极限”的纪录成了“新的极限”，即是说，这极限是无定的——此可为“极限”，彼也可为“极限”，但同一项目而具备两个以上“极限”，是怎么也说不通的。按：“极”即尽头之意，而尽头为零，零就是“无”。您怎么去突破一个“没有的纪录”呢？

　　电视人为什么津津乐道于“挑战不可能”和“突破极限”这类大而不当的词呢？我想首先是为了吸引眼球，提高收视率，赢得广告客户，说白了，便是急功近利。其次是无视形式逻辑——形式逻辑的规则有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和理由充足律。这四条规律要求思维必须具备确定性、无矛盾性、一贯性和论证性，可喜欢说猛词者以非为是，是不管这些的，其实也是对受众的不负责任。再次，是受不良文风影响，大话说惯了，把持不住，而且可显示主持人热情饱满，可激发受众情绪，博取掌声和喝彩。

　　正是：挑战不可能，不可能挑战；极限欲突破，突破非极限。

　　生猛大词汇，用来颇痛快；细读究其竟，文风一混沌。

　　（作者系杂文名家、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