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官方宣布，最初定价3000元的锤子手机T1大幅降价千元，引发新老粉丝和围观群众一片哗然。锤子科技灵魂人物罗永浩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但凭借敏捷的反应和伶俐到略显凶残的好口才，一路走过质疑和骂战，甚至参与了前所未有的网络辩论直播。老罗和锤子则一直受到一部分人特别讨厌、一部分人特别喜欢的待遇。在话题性和营销层面上，这样的两极分化倒不算坏事。如今，老罗的声明不见了往日“如果……我就”等等的绝对句式，字里行间竟有些温柔的意味。

　　此前，锤子上市几度跳票、代工厂出问题、供应链出问题、质量问题也曝出小风波，然而，“情怀”大旗一直在争议中屹立不倒。一降价，群众怒了：喂喂，有点儿过分了吧？

　　实际上，对于制造商而言，此时降价是正确的选择。

　　在锤子手机的供应犹疑前进的几个月间，风云变幻，3G时代即将落幕，4G时代正在到来。自微软时代开始，科技的规律就是新机到达消费者手中时已经开始过时了，锤子手机迟到，低价出空3G、保本销售4G没什么不合理的。

　　对于消费者而言，锤子手机拥有者觉得被忽悠了多付了钱，郁闷可以理解。但仔细看看，愤怒的群众中，很多并没有购买锤子手机。值此“双十一”全民砍手佳节前夕，讨伐“降价”可以算奇怪的了。

　　那为什么挨骂啊？

　　在口诛笔伐中，老罗不久前说过的话十分刺耳：“锤子少于2500元我就是……”“坚决不走先囤货后销售的路子。”有人觉得这是“自打脸”。的确，公众人物言而无信，产品怎么可以被信任？更关键的是，锤子以“情怀”闻名，粉丝买的就是这分情怀。现在情怀贬值了，支持者拿什么表情面对？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情怀究竟是什么呢？

　　此前已经有公开信息：锤子手机本身的成本在1500元左右，价格再变，价值上并没有贬值。如果说“情怀”不仅是营销手段，它真的与价值相关，与领导者的话语无关，那么它并没有贬值；如果“情怀”不过是一个噱头，与价值无关，那么这么执着于它又有什么道理呢？

　　“情怀”真是这个时代最热的词汇之一了。这种情绪已经不仅仅与智能手机有关了。“澎湃新闻”发刊词激情澎湃，创始人回忆起青葱岁月、《北方的河》和理想主义；豆瓣要做慢公司，聚起一小部分爱书爱电影的文艺青年。放眼望去，每个城市都有一条想做硅谷的街、每个创业咖啡馆里都有一群挥斥方遒要做下一个马云的青年。一个个新偶像立了起来：皇太极、西少爷……

　　排除掉这个公共事件中完全乐见出丑的看客们，贩卖“情怀”和购买“情怀”之间的爱恨情仇，很值得仔细想想。

　　这个时代，一方面，经济的活力与市场的丰盛，为创造提供了温暖的基地，新的、好的都能蓬勃发展起来；另一方面，我们要的更多了，从购买物品进化成了购买意义。在这样的互动之下，很难分清，究竟是创业者精神吸引来了同样精神气质的购买者，还是购买者的欲求催生了这种精神气质的产品。但归根结底，这样的互动，要在市场之中发生的。

　　老罗说：粉丝的情感债务，我是要慢慢还的。

　　债务这个词用得很精当。只是，欠债的时刻，可能并不是降价的时刻。正如做男朋友的都知道，女友说“我没事儿”时一定是有事儿。这时候不把根源搞清楚，把矛盾小火苗掐灭在萌芽之中，以后的某一天稍微天干物燥，就等着看莫名其妙突然燃烧的熊熊大火吧。

　　此前，锤子科技已经有了重重阴影：代工厂不配合，供应链不成熟，研发周期超出控制……这都是新手摸石头过河时可能遇到的问题，最终都需要遵循市场规律，踏实面对。而此前，这款手机的销量其实并不与它的名声相匹配。意义只能是附加值，离开了实在的依托，也没法促进实在的经济行为。

　　最新的消息是，降价以后，锤子销量激增。平心而论，在洗牌之中的国有手机市场里，锤子手机花费创造者心血不算少。未来在这一价位区间，锤子难以避免与小米、华为等等厂商的一场硬仗。它的竞争优势之一，粉丝的情感意义已经在这一次混乱中受到损伤，那时，该还的还是要还的。当然，补救的空间也还在，毕竟，这是一个好时代。

　　情怀这东西，不是说着说着就有了的，也不会骂着骂着就没了。有时候，市场不会遗忘，反馈还需要时间。所以马佳佳们销声匿迹，而库克、马云们还在。（王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