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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6年03月28日 星期一

●树木的年轮,生长有痕;城市的年轮却相对脆弱,遗迹被毁,千城一面。 ●一半现代的城,一半古典的城,水乳交融着,分不清彼此。 ●我们对文化的关注,也不会因一座建筑的兴衰而转移。

文明记忆,在一座城市里流动

《工人日报》(2016年03月28日 06版)

编者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春日里,最适合的莫过于到处走走,欣赏美丽。

法国启蒙主义哲学家狄德罗曾对“什么是美”这个问题做过这样的解说:“人们谈论得最多的东西,每每注定是人们知道得很少的东西,而美的性质就是其中之一。”最近,看到很多城市在致力于打造美丽新城,觉得颇有意思。城市美丽,居住的人心情也会跟着美丽,还会吸引很多游人来城里感受美丽。

城市,是伴随人类文明曙光而出现的。其实,我倒觉得,城市的美,不在于楼有多奇多高,也不单单是街道有多宽多净。很多时候,一排早已成为历史见证的古屋、洒满了落叶和花瓣的小巷,也是一种美的存在。

城市和人一样,也有记忆,因为它有完整的生命历史。从胚胎、童年、兴旺的青年到成熟的今天——这个丰富、多磨而独特的过程全都默默地记忆在它巨大的城市肌体里。成片的历史街区、遗址、老街、老字号、名人故居等,承载着这些记忆。它们纵向地记忆着城市的史脉与传衍,横向地展示着它宽广而深厚的阅历,并在这纵横之间交织出每个城市独有的个性和身份。

听说,我的老家要被撤市建区了。一个平原小城,从县到市,再到往后的区,人会越聚越多,城也会越建越新。然而,朋友说他还是习惯叫它某县,因为那些留存在记忆里的老城区和老邻居都是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城市的年轮

廖华玲

冲出围城,这样的场景在许多大城市经常遇到:汽车驶出内环,穿过一环高架,上二环立交,下穿三环隧道,拐上绕城高速,一路狂奔到天涯。如果说,一个城市的中轴线是历史的“城脉”,延续着岁月沧桑与生生不息的活力,那么一圈又一圈的环形道路就是城市的年轮,见证着它的形成、起步、发展、扩展,如同树木横截面环环增生所蕴含的生命密码。

环线交通,是城市快速交通运输的一种组织方式,虽然饱受“摊大饼”式规划的诟病,但从历史人文的角度看,它却用一道道环线划分着不同时代的印记,编织了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空间形成史。城市是有生命力的,其活力为居民提供了人性化生存的能力,因而它就像树木一样,也在生长,也有年轮,只不过形成一圈年轮,长时是一个时代,短时仅仅几年。

城市,是人类最早的群落形式,无论是用城墙围起来防卫的“城”发展起来的城市,还是因“市”进行市场交易而兴起的城市,从建城那时起就有了年轮的记忆,并在城市的扩张中刻下了文化宗教、地域风貌、民族特点等城市性格。记得一位文物学家说:“一个城市要有自己的年轮,年轮越丰富,这个城市越有文化品位和底蕴,越值得骄傲和尊重。”其实,这就是一座城市的文化财富。

建筑大师贝聿铭曾说:“一座城市如果没有了旧的痕迹,就好比一个人失去了记忆。”是的,留住城市的年轮就是留下城市的历史记忆。打开城市的地图,你可以发现内环线里有着大量古代及近代的历史遗存:古遗址、藏书楼、皇城、祠堂、公馆……这些城市的遗迹是那么的静谧,闲适的气质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在老城,断壁残垣的城墙诉说着曾经的金戈铁马,饱经风霜的古树守望着风雨春秋,行走其间常常有时空错乱的感觉:穿出古街步入大街,繁华的都市把人拉回现实;埋头走进幽幽小巷,又觉得和这个喧嚣热闹的城市保持着一种距离。内环的老城,是一种以街巷生活、市井文化、古风遗韵为代表的年轮记忆。

而一环、二环则是许多城市的“生长期”,承载着城市年轮的“工业记忆”。那些高耸的烟囱、水塔,密布的管道,破旧的厂房,生锈的机床,褪色的标语,无不是父辈们激情燃烧岁月中的光荣与梦想,给这个城市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典藏锈迹斑斑的“工业记忆”,加入现代艺术的元素以及创意产业的灵感而获得新生,全新的“梦工厂”在城市的年轮中延续工业文明的血脉。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开发区、高新区、城市新区、卫星城、高铁新城等串联在一起,在城市新一轮扩张中形成又一个“圈层”,丰富了城市年轮的层面。以现代时尚、绿色健康、多元包容为理念,各个“圈层”相互交融、相互影响,塑造着一个城市独有的精神家园和文化品质。

树木的年轮,生长有痕,清晰分明;城市的年轮却相对脆弱,一些遗迹会在城市的建设中被拆除、被毁坏、被翻新,造成“千城一面”的文化个性贫乏。行走街头,如若不经意间品味出各个区域在文化生活上的细微区别,那么你便触摸到了城市的年轮,这可是一个城市巨大的净资产啊!


半城明月

黎武静

这个城市,一半一半。非常自然地,很平衡,很均匀地扯成两个部分。如镜像,互相照出自我的身影,又如双胞,在对方眸里看到另一个自己,有相似也有不同。千丝万缕,百感交集,都在这城里。锦样年华就在这里悄悄流淌。

以桥为界,我喜欢栖身于其间的这半城。我的家在这里耸起的第一幢高楼,莫名的亲切,因这半城和我同龄。柏油马路纵横交错,凭空生长,常常走着走着就忽然想起来,我上学时那会儿,还没有这条路呢。几天不见,就又多出新的楼来,像一种高高的仰望,带着崭新的希望。这是生机勃发的半城。

城的另一边,是我深爱的地方。出生于斯、嬉闹于此、游玩于小巷,稚幼的年纪里,那高大的旧城墙,每一块砖的美,每一棵草的绿,都令人喜悦。拥有历史感的地方,是我们时间的见证。这是悠远宁静的半城。

一半现代,一半古典,水乳交融着,分不清彼此,现代的半城里亦有竹墙碧瓦,古典的半城里也有风驰电掣。一起在岁月里厮磨,一动一静皆相宜。

我们的生活也像这悠久又新颖的城,惦念着古典的优雅,奔跑着现代的速度。虽然费尽心机,也只能选择一个地方生活。不在这一半,就在那一半。但幸运的是每个半城里面都有对方的影子,包容着彼此的美。

哪一个地方更合拍,哪一个音符更心动,这半城明月,照一生。


孤独的文化馆

舒年

在北京南城居住过的80后,大多知道南城昔日的地标——崇文区文化馆,曾经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地级文化馆。有关方面还曾将它作为样板推广,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还一度引起了全国文化场馆的建设潮。

当然,这座地标式的12层“高楼”,如今早已消失。

北京城南城北,文化气息是大不相同的。清朝时八旗住北城,其他土著居民和南来北往的商贾墨客皆住南城,于是南城会馆云集,文化发达。这座在我出生之前建成的文化馆,在当年轰动一时,彼时南城多为低矮平房,几层高的楼房都没有多少栋,文化馆鹤立鸡群,宛如灯塔一般,俯瞰着南北交通干道。每次从南面进城,看见这栋楼,就知道已入市区,要到家了。

很多人都在文化馆里参加过活动,或是上过课。小小年纪的我们,被告知世界多姿多彩,未来有无限可能,当作家、当摄影家、当画家……

我那时背着重重的手风琴,在文化馆对面的花市书店门口,和姥姥一起追公交车。考级之前,父母买了北京展览馆音乐会的票,指着聚光灯下的演奏家,告诉我如何刻苦练琴做个人生赢家,我全然不记得当天听到了什么曲子,只记得旁边莫斯科餐厅的面包好香。

上初中时,文化馆被爆破拆除,一度是世纪之交轰动一时的文化新闻,周围的平房,也被拔地而起的商业区取代。手风琴被锁在柜子最深处,画笔蒙上灰尘,我们最讨厌的,不再是贝多芬的曲子,而是牛顿和他的第三定律。

很多年后,当年目睹了文化馆兴衰的一代人,已经长大,到了可以追逐更多梦想的年纪。我们依然在文化馆原址附近聚会,因为那里依然是交通最便利的路口,我们坐在光怪陆离的商厦里喝咖啡、吃牛排,谈创业、谈股票,这一代年轻人有太多的事情想做,只恨时间不够,不过大家似乎都把过去的“文艺特长”,彻底丢在了大脑里的遗忘深渊,如同《头脑特工队》里的“大象冰棒”一样。

有时,我忍不住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着新建的文化馆,新楼虽然也很漂亮,但在商厦环伺之下,显得有些孤独落寞。在这座城市里,有太多的新影院、新剧场……

再后来,行政区划调整,“崇文”两个字作为区名,也已经成了历史。

去年年底,和好朋友去新建的天桥艺术中心看《歌剧魅影》,剧场里座无虚席,想不到儿时记忆中灰蒙蒙的天桥,如今已经是这般“高端大气”。回来时又路过文化馆旧址,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和绝大部分人一样,注定当不了作家,当不了演奏家,但我们依然可以在微信上聊着最新的展览、最潮的话剧。

我们对文化的关注,其实并没有变,昔日的文化馆,给一代人留下的烙印依然在,一座城市的居民,其文化的向往,也不会因一座建筑的兴衰而转移。 本文插图 赵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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