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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24年07月21日 星期一

添油,加醋

程春梅
《工人日报》(2024年07月21日 03版)

我七八岁时,最喜欢吃零食。不到吃饭时间,肚子饿了,我就去厨房找点吃的垫垫肚子。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油蘸馒头,百吃不厌。

打开饭橱,掀开饭筐的笼布,拿起一个大白馒头,一掰两半,麦子的清香扑面而来,醇醇厚厚的,丝丝缕缕的,直往鼻孔里钻,温润而鲜亮。伸出拇指和食指,在馒头芯上轻轻一揪,就出现一个小洞,说不上规则,却可爱得很,俨然成了馒头的小酒窝。在小酒窝里沥上细细碎碎的盐,再打开我家那个古朴的油罐,用奶奶制作的小调羹添上结结实实一勺油,黄亮黄亮的,在白白的馒头上一漾一漾。揪了馒头蘸着吃,咸咸香香的,别提多好吃了。

经常,三五个小朋友一起,走在街上,一人拿着半个馒头,你揪揪我的,我蘸蘸你的。每个人都吃得油光满面,馒屑横飞,却全然不顾,大不了卷起舌头舔舔,或者干脆袖子一挥,接着吃,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大人们见了,时而会狠狠训斥:“又蘸油了!吃这么大个馒头,晚上别吃饭了!”我们听了,缩缩脖子,笑。阳光下,童年的影子越拉越长,斜斜地躺在地上,牵着手上的香,跌跌撞撞着,沿着巷子四处飘。

冬天,偶尔有个头痛脑热吃不下饭,妈妈总会端来一碗鸡蛋花。细细碎碎的蛋花间,逶迤着星星点点的麻油。抿一口,芝麻的清香入心入肺,身心酥软,什么感冒呀疼痛呀,统统烟消云散。

我自小还喜欢醋,吃什么都喜欢放醋,喝汤放,吃菜放……最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的醋蒜水。

夏天,总喜欢抱一瓶水去学校。家里的酒瓶空了,井水冲刷几次,在瓶盖上用锥子钻一个孔。在瓶里灌上水,放两三个蒜瓣,再倒一些醋,晃一晃,摇一摇,透透亮亮的黄充满整个瓶子。盖严盖子,闷上一段时间,吸一口,酸溜溜的,带着蒜的醇香,辣而不烈。下课,或是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瞬间,拎起瓶子抿上一口,仙露琼浆似的,幸福得不得了。

一瓶是不够喝的,下了课,呼朋引伴去学校隔壁的人家接水。瓶子放在压水井口,一手接,一手压,最紧急的是猛地听到上课铃响,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用力猛压几下水,一边跑一边盖瓶盖,十万火急地往回赶。到教室,看着打着旋的蒜瓣和晃动着的醋色,怦怦跳动的心才落了地。

时光催人,那些添油、加醋的岁月已渐行渐远,每每想起,唇齿留香,总会回味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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