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记
又到甘蔗上市时。每次看到甘蔗,小时候家里种甘蔗的一个又一个场景,就会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春来,整地选蔗种。一般在头年砍收甘蔗时,都要留出第二年种植的蔗种,能留做蔗种的,都是比较粗、短的甘蔗,不砍蔗头,不剥蔗叶,堆放在一起,上面用稻草覆盖保存,避免干枯。待到来年春天,翻出蔗种,扒干净叶子,就能清楚地看到甘蔗的每一节上面,都有一个能够长出嫩芽的“蔗目”,用柴刀砍下每一节的“蔗目”,就是甘蔗种子。
整好了地,砍好了蔗种,就按一定的间距开始种植。培土和剥叶是甘蔗种植必需而又繁重的田间管理工作。用锄头把沟垄里的土挖耙到甘蔗的底部,形成一条垄子,使甘蔗不易倒伏。随着甘蔗的伸长,底层的叶片自下而上逐渐枯黄,这时就需要剥去枯叶。甘蔗叶子尖利割人,母亲每次去剥蔗叶都需要“全副武装”,头上放一条毛巾,垂下来的两边刚好护住脸颊,戴上斗笠,斗笠绳子夹住毛巾,到下巴处束住。还需要戴上厚厚的袖套与手套,不然手和脸都会被蔗叶割得血珠点点。
剥完枯叶的甘蔗特别好看,一节一节的红色茎节光滑透亮,像竹子一样亭亭玉立。细长碧绿的蔗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好像在弹奏田园交响乐。到了秋天,一节节甘蔗疯了似地生长,见天拔节,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甜甜的味道,深吸一口气,让人如含甘饴。
深秋,甘蔗到了砍收的季节,一家人齐动手。父亲把甘蔗整个头部都撅起。甘蔗头可不能留在地里,会影响到下一季作物的种植。母亲拿刀,剔除甘蔗头部的根须,砍掉一小部分甘蔗头,保留一截带叶子的蔗尾,这样带头带尾的甘蔗不会失了水分,保存得久。我们小孩子干不了力气活,就安静地坐着享用甘蔗。挑了一根蔗茎比较细的甘蔗,从最甜的甘蔗头部开始咬起,母亲却要我从尾部开始吃起:从脆到硬,牙不会崩坏;从寡淡的一端吃起,会越吃越甜。
回想起来,先苦后甜的,不仅是甘蔗,还有我们的日子,以及我们对世界和爱的认知——要循序渐进,莫要心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