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了北京
向姐和我说,她要回老家了。我心里有点气,感觉又被套路了。我上个月刚在她这儿充了卡。当时,她和我说,特意申请了三个月内半价,正好能把我的问题调理好。
当然这种冤大头钱我花了不少,也不能真生气。烦的是换一个人又要和我聒噪。
向姐边给我按肩颈,边和我诉苦,上次端午节回去,看见小儿子被爷爷奶奶揍得身上好几块青。
“因为啥啊?”她家的小儿子才三岁,是和二婚的老公生的,她老公也是店里的按摩师。她总给我看这个小儿子的视频,白胖白胖的,一看就是爷爷奶奶的“梦中情孙”,怎么就挨了打呢。
向姐说,孩子睡午觉,爷爷奶奶就出去打牌了,醒了没看见大人,就自己出去找。爷爷奶奶回来没看见他,就出去找,找到了就一顿胖揍,还拿皮带抽了两下。
“我给他洗澡,碰一下就往后躲,怕得不行。”向姐说,其实平时爷爷奶奶对孩子不错,至少在他们手里孩子就胖,她自己带时孩子就不爱吃饭。
还有她和前夫生的二儿子,上学的时候托管给班主任,一个月给2000元钱,吃住都管,放假了就没人管了,自己在家做饭吃饭睡觉。
“我怕他自己在家就玩手机。”
向姐的二儿子之前抑郁了一个学期,休了一年学,也是刚复学的。“老二是家里的秀才,原来学习特别好,学校都是前几名,还是我影响了他。”向姐觉得自己长年在外打工、又离了婚,是造成孩子成绩一落千丈的原因。
因为每次我选的都是肩颈按摩,需要趴着,导致我几乎很少端详向姐说话时候的表情。但听她的语气,是走心的。
老三挨了打,怨自己。老二不学习,怨自己。对了还有老大,已经二十多岁了,也在北京干按摩。“老大是你亲自带的,总不是你的错了吧?”我问她。
她半天不说话,后来说,老大现在也不喜欢做这个工作,以后也是个事儿。
“可是,你不出来打工,又拿什么去养孩子呢?”我试着宽慰她。
向姐和我说,前夫不管孩子,也不给抚养费。现在的老公,是她的老乡,都是湖北恩施农村的。他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出了事故,吊车上掉下来了,差点没了命。工地上一次性赔了医疗费,有20多万元,“在小20年前,可不是小数目了。”但是忽然得了这么多钱,就被亲戚们盯上了,这个借一万,那个借两万。结果到第二次做手术的时候钱就都没了,伤只治了一半。这直接导致她老公现在每年都要去治,不然没法工作,每次都要花费三四万元,又要误工,算下来一年也就挣半年的钱。
“之前我也在老家镇上的商业街开过按摩店,干不过来的人情世故,真来调理的,也就是疼得不行了来一次,能忍了就下地干活儿了,根本不办卡。”向姐也不避讳,这行就是要忽悠顾客办卡。
“所以,孩子的事都不能怪你,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啊。”我终于翻了身,开始按正面了,看到了向姐的脸。向姐敷衍地笑了一下,马上又换了个话题。“我走了以后,你让我老公帮你继续调理吧,他手法比我好太多了。”
“回去也挺好,这里吃得太一般了,没什么肉,菜又油又咸。我老公做饭好,又心疼我干一天活儿。每天下班回去就做点肉吃,再喝上两瓶。”话里话外,她是很幸福的。
关于酒,之前她曾和我说,经历过太多事,很多年都只能靠喝酒睡上一觉。不过,现在两口子喝酒纯纯是对一天辛勤劳动的犒赏。虽然在一个店,两个人真正能坐下来交流的时间并不多。
中午的时候,我给向姐叫了一份外卖饺子。向姐很是激动,还拿了一份腊肉给我。“来北京这么长时间,都说北方的饺子好吃,今天算是吃上了。”事实上,这家饺子店离他们的按摩店也就两站地,很有名,随便一搜就有推荐。
她吃了几个,赶紧收拾了打包盒,说要把剩下的留给老公下了钟吃。我说你可以再吃几个,反正我也是叫了她两顿的量。她犹豫了一下,又吃了一个,速速地又盖上了。
我走之前,她说了很多感谢话,其中有一句我记得真切:“妹妹,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当妈的不容易。”我和她说:“姐,你对自己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