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至今,人们在评价和讨论夏衍文艺创作及其个性特点的时候,往往倾向于跟“现实主义”“洗练”“冲淡”“隽永”等关键词联系在一起。正如1943年7月,叶圣陶为夏衍剧作《法西斯细菌》在成都旅行公演受到各界好评后写下的诗句:“夏衍文风朴且清,中华剧艺夙知名。喜闻今日二难并,行见光辉动锦城。”不得不说,朴实、清芬既是夏衍名作《法西斯细菌》的艺术风格,也是夏衍六十多年的各类创作实践留下的大量脍炙人口的篇章带给读者和观众的一以贯之的美好体验。
壹.跨越文字表达、舞台演出、银幕放映等媒介形式
夏 衍
夏衍(中)与巴金(左)、冰心在一起。资料图片
夏衍担任编剧的电影《林家铺子》 资料图片
近代世界与现代中国的历史境遇,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左翼”文化与革命文艺的发展趋势,加之中外融合、古今贯通的知识分子素养和天性真淳、内心勃发的文艺禀赋,既促使鲁迅、郭沫若等一代杰出的思想启蒙者放弃自身的“科学”抱负走上灵魂拯救之路,也为年轻时代的夏衍“弃工从文”,并成为中国“左翼”文化运动的开拓者和组织者之一奠定了基础,更为此后夏衍体裁多样、题材丰富并转换自如的跨媒体写作带来了巨大的成功。
据不完全统计,在整个二十世纪,在六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与写作实践中,夏衍或偶有涉猎或精耕细作过包括调查报告、译作译著、时事述评、电影剧本(原创或改编)、话剧剧本(原创或改编)、报告文学、中短篇小说、诗词、广播短剧、新闻采访、特写社论、报刊补白、杂文随笔、讲义讲稿、口述史、回忆录等多种体裁和题材,还在电影、戏剧和文学的理论、批评等领域发表或出版过影响深远的著述,在创作和理论、批评之间自由游走,在原创与翻译、改编之间纵横驰骋,其载体跨越文字表达、舞台演出、广播传送、银幕放映等多种不同的媒介形式。尽管在现代文化史上,也有不少知识分子有意无意地投入这种丰富多样的跨媒体写作之中,但如夏衍这样广泛、深入并取得重大成就的写作实践,也是并不多见的。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夏衍的跨媒体写作总是因应时代和现实需要,并在其社会活动和革命实践中得以展开和逐渐完成的。在此过程中,夏衍总是转益多师、兢兢业业、默默耕耘,并将自己独特的社会经历、个性特点和精神气质融入不同的体裁、题材和媒介之中,形成朴实、清芬的人格和文风。“左联”时期,夏衍受瞿秋白的深刻影响,将报纸上看起来比较普通的新闻报道,通过改动和重写,使其成为一篇具有思想意义和艺术感染力的、“控诉性”更强的文艺作品,并以此在新闻语体与文学语体之间自由转换。田汉也曾在《序〈愁城记〉》中明确表示,夏衍作为一个记者的修养,对于剧作者的他也是很有帮助的;在他看来,如果没有时代的敏感和对社会事象的熟习与洞察,夏衍也许就写不出《一年间》《心防》《愁城记》等优秀的现代剧,同时夏衍的时论或剧本,又都让人感到“一贯的挚切的忧时之念”。
正因为如此,夏衍才会根据形势和需要,不断变换自己的职业身份并尝试跨媒体写作,至少在报告文学(《包身工》)、戏剧剧本(《上海屋檐下》《法西斯细菌》)与电影剧本(《春蚕》《祝福》《林家铺子》)、电影理论批评(《写电影剧本的几个问题》)等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也代表了夏衍所在时代中国文学艺术理论创作的最高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