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 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8年10月出版
生态问题是21世纪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现代人必须确立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意识,必须扭转以征服自然、改造自然、消耗自然为能事的现代文明方向,实现现代文明的后现代生态转向。在促进意义深远的生态文明转向中,很多学者相继瞩目于传统中国的生态智慧,但对传统生态智慧是如何赓续至当代中国生态文学的这一主题尚缺乏深入系统的开掘,而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汪树东的学术专著《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便聚焦于天人合一的传统生态智慧对当代生态文学的影响,试图打通生态智慧暗道,为当代生态文学接续上源远流长的精神资源,开辟出生态文学研究的新景观。
《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全书25万字,共分为7章,绪论主要论述了生态意识的实质与生态文明的转向、天人合一文化传统的生态定位、当代生态文学的历史嬗变;专著主体分为天崩地裂与生态批判、民胞物与和动物叙事、参赞化育与生态人格、诗意栖居与生态理想、天人合一与诗学建构五章;结语则重申万物一体的生态伦理。整部专著视域开阔,问题意识鲜明,章节结构合理,行文晓畅可读。该专著在当前生态文学研究、生态文明建设中具有珍贵的启示价值。
论著为当代中国生态文学疏通了传统文脉,凸显了生态文学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曾繁仁曾说:“中国古代文人几千年来均以这种‘天人合一’为其思维方式与生存方式。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古代哲学是一种古典形态的生态哲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由此,我们也认为,与哲学紧密相关的中国古代美学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前现代形态的生态美学。其原因是由先秦时期的农耕文化类型决定的。”其实,从《诗经》展示的那种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景观开始,到陶渊明、王维、孟浩然、李白、杜甫、苏轼所呈现的山水田园美景,流贯其中的都是前现代的生态意识,要把他们的很多作品称为前现代的生态文学也若合符契。《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就指出了于坚、吉狄马加、红豆、华海等当代生态诗人与前现代的生态诗人之间的精神关联,从而疏通了当代生态文学的前现代文脉。更值得关注的是,传统生态智慧对欲望化、城市化、科技崇拜、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在李存葆、贾平凹、苇岸、迟子建、张炜等重要的生态作家中得到大面积赓续。至于传统生态智慧中的民胞物与、参赞化育、诗意栖居的精神都在当代生态文学中动物叙事的铺展、生态人格的塑造、生态理想的表达里得到淋漓尽致的演绎,从而使得当代中国生态文学呈现出典型的人文性、亲和性的中国美学风格。
论著促使读者意识到在现代性方案中被长久遮蔽的自然之维已经在当代生态文学中复活,当代中国文学再次部分地恢复了传统中国文学的怡人绿色。现代中国作家更为民族存亡忧心若焚,少有足够的从容心态关注人与大自然之间的亲缘关系,又有现代主体性理论的影响,使他们更容易接受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意识形态,这直接导致了自然之维在现代文学中的严重遗落。张炜曾说:“当代文学还缺少与大自然中的其他生灵之间的联系,好像这个时期的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是天地之间的独夫。这多么可怕:人处于可怕的孤独状态,却没有多少孤独感。”但《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却以宏阔的生态文学史眼光告诉我们,在张炜的《九月寓言》、叶广芩的《黑鱼千岁》、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等当代生态文学的经典作品中,中国作家已经在不断地与其他自然生灵重建文学想象中的生态联系,致力于恢复传统文学的绿色之维。
论著通过对传统生态智慧与当代生态文学的关联性研究,为当代中国文学寻觅到了真正的出路,即直面现实,背靠传统,面向世界。由于后现代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渗透力极为强劲,越来越多的中国作家迷失于消费欲望中,被一己悲欢牢牢蒙住了双眼,价值虚无主义泛滥成灾,缺乏直面现实的强悍精神。但是《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却给我们展示了当代生态作家愿意直面生态危机的无情现实,一批生态作家的创作摆脱了普遍存在的虚浮不实之弊,洋溢着连接大地的淋漓元气。当代中国文学总是寻找着接通文学传统的通道,但一般都停留于叙事传统、抒情模式上,当代生态文学则直接赓续传统文学的生态智慧,从而使得当代文学呈现出真正的民族特色。应该说,《天人合一与当代生态文学》详细地梳理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传统生态智慧在当代生态文学中的赓续现象,真正把文化自信的庞大命题落实到生机勃勃的当前文学土壤中,必然会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和社会意义。
(作者:欧阳澜,系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