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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香炉》全景展示干部好榜样谷文昌
//www.workercn.cn2015-10-09来源: 学习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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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寻找香炉捐献者的线索中断了,我心里有些茫然。

  傍晚,我穿过林带,来到离住地不远的马銮湾。漫步在平缓细软的沙滩上,只见海面上渔火闪烁,宛若天幕摇落的星辰,那是渔民用灯光在诱捕“小管”(小鱿鱼)。可我无心欣赏这海上夜景,心思还在那个香炉上。

  忽然,眼前一组画面吸引了我。月光下,几个渔民驾着一条小木船将一张大渔网撒入附近海中。沙滩上,十几个渔民排成两队,每个人腰上系着一条绳子,绳子采用活结系着渔网的粗大绳子,依靠腰力和双手牢牢抓住大绳子往岸上拉。走近一看,拉网的渔民有男的,也有女的。我忍不住脱掉鞋袜,卷起裤脚,加入拉网的行列。因为说的都是家乡方言,我很快就和拉网的渔民们聊了起来。一位叫阿生的小伙子告诉我,他们是来自附近的铜钵村,祖祖辈辈就在这个海湾拉山网。解放前,都是女人种田,男人捕鱼。拉网时,还一边踩着节奏喊着号子。阿生的话,让我如临其境,我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女人也来拉山网呢?”阿生告诉我,当年国民党军队撤退时抓壮丁,把村里的男人差不多都抓光了,为了生计,女人也只好出来拉网捕鱼,现在女人拉山网就成习惯了。

  阿生的话提醒了我,1950年国民党军队撤离时,在东山岛大肆抓壮丁,铜钵村深受其害,成了远近闻名的“寡妇村”。解放后,对这些活寡妇的身份如何认定,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是谷文昌冒着极大风险,积极提议,对这些苦难深重的活寡妇做出“兵灾家属”的定性,一项德政暖了苦命人的心。谷文昌坟前的香炉会不会就是铜钵村的乡亲们送的呢?

  我来到了寡妇村展览馆,老馆长黄镇国陪着我,一边参观纪念馆,一边向我叙述着那段难忘的往事。

  1949年6月,一批从淮海战役溃退的国民党部队进驻东山,因为官多兵少,号称“军官团”。同年9月,“军官团”改编为“国防第七纵队”,12月份整编为陆军第58师,师长洪伟达,号称“再生部队”。怎么个“再生”法呢?抓丁,靠抓丁,抓满一个排的,排长升连长,抓满一个连的,连长升营长。

  1950年5月10日凌晨2时,洪伟达部突然包围铜钵村,以查户口为名,掳走147名壮丁,其中年幼者仅17岁,年长者55岁,已婚者91人。而当时的铜钵村只有298户1334口人。遭此浩劫的铜钵村,三日不见炊烟,从此成为远近闻名的“寡妇村”。

  两天后,东山解放。时任南下干部长江支队第五大队三中队五小队队长的谷文昌,随军解放东山岛,并担任了城关区区委书记。铜钵村就在城关区辖区内。在村党支部书记谢老太的陪同下,谷文昌多次来到这个灾难深重的小村庄。

  在马銮湾,铜钵村的妇女们汗水夹着泪水,艰难地拉着网绳,唱着以前男人们拉网时唱的号子歌:搬网真艰苦,行是倒退步,食是番薯箍(块),配是鳁仔涂,穿是布袋布,睏是珍珠铺(沙滩),天光搬到日落埠,实在饿死某(妻)囝路。号子声声,撕人心肺……

  榕树下,铜钵村的妇女们一边织着渔网,一边唱着自己编词的歌册调:门前海水平波波,哪知人间有银河。多少年来断七夕,何时鹊桥接阿哥?歌声如诉如泣,催人泪下……

  池塘边,铜钵村的妇女为了给庄稼戽水,把扁担插在一头,将戽桶一端的绳子系在扁担上,自己背着孩子拽着戽桶另一端的绳子,一桶一桶地从池塘往庄稼地戽水。过去夫妻俩一起戽水变成了单人戽水。戽着戽着,扁担倒下了,戽桶撞碎了,女人的心也随之碎了……

  在谢老太书记的陪同下,谷文昌走访了这些苦命女人的家。他发现,这些女人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多摆着一副碗筷,那是特地为离别的亲人摆下的。再看锅里,是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地瓜丝汤。他还看到了这些女人用心收藏的一把手电筒、一块银元、一只布鞋……这是她们的男人被抓壮丁时留下的。现在,见物如见人,见物不见人,女人的心在流泪、在流血。此时,她们并不知道面前这位脸庞黝黑、穿着一身褪色军装的中年人就是谷文昌,但直觉告诉她们,这是一位古道热肠、可以倾诉心声的好人。

  面对铜钵村女人那无助和痛楚的目光,谷文昌的心阵阵颤动,这些无辜的、苦命的女人,却被当作“敌伪家属”对待,她们承受着亲人分离的苦痛和精神上的煎熬。谷文昌陷入了沉思。

  不久,谷文昌担任了县委组织部部长。他了解到,东山岛人口只有83000多人,而国民党军队撤离东山前,先后三次抓丁就抓走4000多人,如果算上社会关系,兵灾涉及的人数接近全县总人口的一半,怎么可以把这些老百姓推到对立面呢?一个大胆而坚定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

  县工委五人小组会议上,谷文昌郑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敌伪家属”改成“兵灾家属”。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了,有人担心,这涉及政策定性问题,政治风险太大,会不会犯阶级立场的错误。也有人担心,现在东山刚解放,海面上很不平静,岛上敌特活动非常频繁,谁能够保证,敌特和这些国民党兵的家属没有联系?有人建议,以前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难题,是不是报给上级,等上级有一个明确的意见再讨论。

  这是一次关系到兵灾家属政治命运的讨论,作为倡议者,谷文昌承受着巨大压力,也冒着极大风险。然而,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担当。

  谷文昌平缓而又坚定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这些被国民党抓走的壮丁,出身和我们一样,都是本分的、穷苦的农民,他们是被国民党用刺刀强行掳走的。离开父母,抛妻别子,并非他们所愿,他们是受害者呀。他们的家人正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国民党给她们带来了灾难,我们共产党人必须救她们于苦难,她们生活在冰雪之中,我们不能雪上加霜,而应该雪中送炭!”谷文昌停顿片刻,接着说:“我想,只要我们做的事情对党、对百姓有利,上级终究会理解和支持的。”谷文昌的一番话,打动了县委一班人的心。

  从此,在东山岛,“敌伪家属”改成了“兵灾家属”,“敌伪”、“兵灾”两字之差,天壤之别。这些原本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女人,犹如枯木逢春,政治上有了地位,生活上得到照顾,她们有了做人的尊严,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她们带着感恩之心跟着党走,带着满腔热情建设新的家园,带着希望期盼着亲人的归来。

  党爱人民,人民向党。

  “兵灾家属”这项德政的人心效应,在接下来的东山战役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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