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他最大的遗憾是没完成助学承诺

　　龚桂方是浙江温岭的一名水手,他身患肝病多年,于2013年确诊肝癌,却瞒着儿女省吃俭用,在5年多的时间里先后资助了8名贫困学子。近段时间,龚桂方病情恶化,他说,心中最大的遗憾和内疚,是无法继续资助孩子们完成学业。

　　面对资助3年的学生,他连说“对不起”

　　7月15日,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的老师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问:“您认识龚桂方吗?”

　　龚桂方,是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的一名捐助人,自2014年起在浙大设立了“龚桂方助学金”,之后三年一共资助了3名学生,共捐助了4万元。2017年,龚桂方因为经济困难,无奈停止了助学。

　　打电话的是龚桂方的儿子龚继伟,由于龚桂方身患肝癌、病情恶化,龚继伟拿着父亲的通讯录一一致电,才慢慢了解了龚桂方多年助学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受龚桂方资助三年的学生王伟(化名),与浙大三位教师开车赶赴温岭。此时的龚桂方躺在病床上,瘦弱,浑身蜡黄。王伟快步上前说:“龚叔叔!我是王伟。”龚桂方眼神一亮,紧紧握住王伟的手:“你是宁波的那个孩子。”

　　龚桂方握住王伟的手一个劲地道歉,他说,因去年病情加重,家中经济困难,没能够资助他到大学毕业,自己感到十分内疚。得知王伟成绩优秀,今年9月就要在浙大直接攻读博士学位,龚桂方显得非常高兴,嘱咐他说,一定要多为国家做贡献。

　　王伟说,他在2014年接受资助时就与龚桂方联系上了,每逢节日他都会向龚桂方问好,龚桂方总是让他安心读书,努力学习。去年劳动节,龚桂方在电话中对王伟说,自己的肝不太好,要做一个手术。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身体不好。龚叔叔的资助对我的意义很大,足够我交大部分的学费。我很感恩,他是个无私奉献的人,令人敬佩。”王伟说。

　　重病多年　省吃俭用资助8名学子

　　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副秘书长党颖说,在浙江大学基金会一千多个项目中,虽然龚桂方的四万元助学金只是很小一部分,但龚桂方助学背后的故事,却尤其令人动容。

　　龚桂方最早资助的学生,是来自秦皇岛的一个女大学生,名叫郭学敏。那是2012年9月,龚桂方是温岭“勤丰318号”货轮上的一名水手,每个月跟船去一次秦皇岛,从秦皇岛向南港运输煤炭。一次,他从秦皇岛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一名叫郭学敏的女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却因父母、哥哥患病,面临无钱上学的困境。

　　龚桂方当时兜里只有卖塑料瓶、易拉罐等废品换来的500块钱,就将这500块钱都汇给了当地报纸编辑部,请编辑部转交给郭学敏。他在汇款人地址一栏写上“浙江省温岭”,汇款人姓名一栏写上“举得捐”,意为卖废品美化环境,又帮助他人,是“一举两得”。写稿记者杨大伟曾通过汇款单上的手机号联系龚桂方,但龚桂方拒绝透露姓名。

　　“报道刊发后,编辑部经常收到来自温岭的捐款,捐款人化名‘举得捐’‘汇兄’‘微力’,每次汇款的金额不等,有时几百元,有时上千元。直到2013年,龚桂方确诊肝癌,他担心以后可能无法按时汇款,将病情告知我们,我们去船上找他,这才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杨大伟说。

　　记者了解到,龚桂方在2008年患上肝硬化,还做了脾切除手术,他的妻子也得了一场大病。当时家中为凑钱治病,卖掉了两层小楼,曾经红火的日子渐渐困顿。但即使身患重病,龚桂方依然坚持资助小郭,助学金有拾废品换来的,也有他从医药费、生活费中节省出来的。这些年来,他吃的是最简单的清粥小菜,穿的是捡来的外套,治病时还一直要求医生用最便宜的药。

　　龚桂方资助郭学敏的事迹经由媒体报道后,在温岭和秦皇岛两地都引起了巨大反响,他被称为“最美水手”。社会各界向他捐赠了慰问金,他却怎么都不肯收,在众人劝说下,龚桂方最后决定,将社会各界给他个人的奖励款、慰问金全部用于成立爱心基金,来资助更多的贫困学子。

　　从2012年至今,龚桂方累计为8名贫困学生捐款近十万元,其中3名通过秦皇岛当地媒体捐助,3名通过浙江大学捐助,2名通过清华大学捐助。此外,他还捐助了民工子弟,以及村里的贫困家庭。

　　“这些孩子因为家里困难就上不起学,不拉他们一把,他们怎么办?我是一名老兵,参过军打过仗,也是一名有37年党龄的共产党员,贫困和疾病对我而言不算什么。”龚桂方说。

　　“没有钱了,我还有眼角膜可以捐”

　　近几日来,龚桂方病情迅速恶化。他躺在病床上,有时神志清醒,有时昏昏睡去,他手中常常握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他资助的8名学生。也是直到最近,龚桂方的儿女才了解,原来父亲多年来一直坚持默默资助了这么多孩子。龚继伟感慨:“父亲是老兵,性格刚硬,好多话放在心里不对我们说。”

　　“学生们有时候和我通个电话互相问候,我就觉得很欣慰。我在年轻的时候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希望孩子们能够抓住机会,好好学习。”龚桂方说,2017年,他因病重没了收入,不但没钱资助学生,就连看病的钱,也是向亲戚朋友借来的。没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资助学子们直到毕业,他觉得这是自己未竟的事业。

　　除了挂念资助的学生,病榻上的龚桂方还琢磨着再贡献点什么。此前他曾询问过医生和红十字会能否捐赠器官,但医生告诉他,他的体内癌细胞扩散转移,他无法捐赠器官。但他仍然嘱咐子女,只要身上还有一样东西能用,一定要记得捐赠出去。他说:“我没有钱了,器官捐不了,就捐眼角膜吧,我的视力还很好。”

　　不少人因为受到龚桂方善举的感召,也加入到了捐助贫困学子的队伍中,还有市民、浙大教师主动联系龚桂方家人和浙江大学,表示愿意接过老人的接力棒,匿名助学,为龚桂方完成心愿。

        新华社杭州电 新华社记者朱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