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成立后,观鸟对一些鸟友来说就不再仅是休闲活动。到去年底,观鸟协会有专业志愿者近200名,专职工作人员8人,他们将每一次观鸟活动中收集的鸟类数据整理成册,展开对濒危鸟类有目的的调查与宣教,工作范围覆盖福建全省。
除了黑脸琵鹭,常被“鸟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极度濒危物种、有“神话之鸟”之称的中华凤头燕鸥的观测记录。直到目前,中华凤头燕鸥全世界总量仅有100只左右。自1861 年首次被发现后,到2000年,人类对它们仅有6次确切的观察记录,曾一度被认为已经灭绝。
从2004年起,福建省观鸟协会连续多年在闽江河口观测到中华凤头燕鸥,相关资料成了有关部门开展研究与栖息地保护的重要凭证。
“大家有没有发现那边的塑料垃圾特别多?”在闽江河口湿地观鸟时,“八哥小豆”特意引导孩子们多看几眼垃圾,“塑料多了,小鸟就容易被缠住甚至受伤。而制造、随意丢弃这些垃圾的正是我们人类。”
面向大众的观鸟、护鸟及相关环保主题科普同样是观鸟协会重要的日常工作。在福州市的大、中、小校园里,观鸟协会都进行过自然科普宣传和生态道德教育宣讲。去年,观鸟协会的宣讲活动走进了超过50所中小学,平均每周都有一两次宣讲活动。
根据不同年龄段的特点,最近几年,协会为小学3年级以上的孩子定期开展观鸟培训。“八哥小豆”和“老兵”都是小学员们常见到的宣教志愿者。
2004年,黑脸琵鹭第一次在福建地区被拍摄到。 杨金 摄
在一次寒假培训班上,一位女大学生专程去找到“老兵”,说自己中学时听过他的校园宣讲。因为学业繁重,女孩子当时没能实践观鸟,“现在我上大学了,不仅学会了观鸟,还加入了学校的相关社团。”
后来再面对像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小学员时,老兵总会想起这件小事。他意识到,培训和宣讲不只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在孩子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种子就发芽了。”
“老鸟”
“渔鸮”心中的那颗种子,正像他的个头一样,迅速向上窜高。
“我1岁喜欢鱼,两岁喜欢鸟,小学二年级就开始自己观鸟。”在一次观鸟活动中记者初识“渔鸮”时,他这样介绍自己。
“渔鸮”刚上初一,但已是观鸟协会里一只“老鸟”。他斜背着一个长焦单反相机,一边行进一边和同伴聊着自己的内蒙古观鸟之行,“这趟我‘鸟运’爆棚,总共记录到180多种鸟。”
在以鸟为媒的观鸟圈,“渔鸮”言行举止都像个小大人,和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鸟友们聊起天也像平辈朋友。为了去内蒙古观鸟,他在网上联系了当地的鸟导,再由妈妈陪同前往。等见了面,对方才知道他是个未满14岁的孩子。
不过,回到学校,“渔鸮”的爱好就显得太过特别。他很难找到能和自己讨论“鸟事”的同龄人,因为“大家不是聊游戏,就是聊综艺”。
像“渔鸮”这样的“大孩子”是观鸟协会的稀有品种。“大多是小学生由父母陪着来参加亲子活动。”“八哥小豆”说,一进入中学,作业和各种辅导班就占据了原来观鸟的时间。
杨金也觉得奇怪,他说协会刚成立那几年,会员增长速度很快,多是一些60后、70后的户外爱好者,“可最近10年,新人越来越少,80后、90后会员的比例一直都很低”。
“这跟网络和数码产品的飞速发展相关吗?”杨金想不明白。
在长期观鸟的孩子身上,自然的影响非常明显。
8岁那年,“小翠鸟”跟着妈妈“桑桑”开始观鸟。从那时起,她就不再喜欢去动物园,也不看动物表演。如今,15岁的“小翠鸟”每次听到热带雨林被破坏或森林着火的新闻,都会热切地与母亲讨论。
“桑桑“说,语文考试写作文,别的孩子大多写《再见了,童年》,女儿却写的《再见了,东洛岛》,“是她观鸟时目睹无人海岛被开发的经历”。
“观察、分析、记录,这是网络时代许多孩子欠缺的能力。”长期与小学员打交道,“老兵”发现,最终坚持观鸟的孩子往往更能静心,也更敏锐,“最有意思的是,长大一些后,这些小小‘老鸟’们学习成绩往往也不错,有的还是‘学霸’。”
家园
进入5月,杨金和“老兵”都忙了起来,这是做鸟类调查的好时节。
16年来,福建省观鸟协会的志愿者走遍了该省所有自然保护区,除了持续对闽江口、兴化湾、罗源湾等重要湿地开展鸟类监测调查外,还前往福建省内的700多个岛屿调查,记录了10多个重要海鸟栖息岛群。
近10年来,黑脸琵鹭的数量持续上升。2019年,福建观鸟协会共记录到446只黑脸琵鹭在福州周边沿海湿地越冬或停歇,为历年最多。同年发布的全球普查数据显示,黑脸琵鹭自1994年普查开展以来数量首次超过4000只。在国际上,这被看作是亚洲鸟类保育史上的一个正面案例。
鸟类对环境敏感度较高,它们的动态可以作为考察环境变化的重要依据。在福州重要的观鸟地闽江河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成立17年,相关单位一直着力恢复植被、恢复滩涂。尤其是2012年以后,“鸟人”们明显感觉到每年来河口的鸟儿数量多了,种类也多了。
作为多年的生态“优等生”,福建早在近20年前就有了“生态立省”的战略构想。如今,该省节能降耗水平居全国前列,森林覆盖率保持全国首位,水、大气、生态环境质量均保持优良。2016年,福建成为全国首个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
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老兵”记得,过去在福州,四处能见到家燕到人们的屋檐下栖息。老人们说那是有福气的象征,不仅不干扰,还会垫块板子方便它们做窝,于是家燕就每年都来。“现在,在老城区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不过,城市化进程有意无意地会与生态保护相冲突。杨金说,到兴化湾越冬的黑脸琵鹭绝大多数都栖息在湾内的江镜农场东线区域,“因为在西线区域,大量工业厂房正在开工建设”。杨金说,很难判断这会不会对未来黑脸琵鹭越冬造成影响。“其实保护动物,不是一味追求数量。像人类一样,它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不干扰,就是最好的保护。”
2018年,在多方支持下,福建省观鸟协会将成立以来积累的全省鸟类分布数据和数百鸟种的野外拍摄图片整理成册,编辑出版了《福建鸟类图鉴》。这是该省历史上的第一本鸟类图鉴。
“作新研究鸟类60多年,没能为故乡出一本鸟类学专著是他的终身遗憾。现在我内心感到十分高兴,在我们的故乡也有一群人和我们一样喜欢观鸟,并且用心地把这件事做好。希望借由这本《福建鸟类图鉴》的出版,让更多人爱上观鸟,爱上自然,成为自然研究工作者或者自然保护者。”
这是已故的著名鸟类学家郑作新院士的夫人郑陈嘉坚女士为《福建鸟类图鉴》写的题序。郑作新院士祖籍福建长乐,是中国鸟类学奠基人之一。
就像迁徙的候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来的地方,郑作新的研究,是从家乡开始的。这是他的家园,也是那些空中精灵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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