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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地下党筹集经费
这2000块大洋解了地下组织为根据地购买药品的燃眉之急,但苦禅先生从此再也没有画过扇面,这一次就把他画“伤”了。
柳树井2号联络站不能再用了,苦禅先生又从黄骐良那儿领来了新的任务:停止以前的一切工作,纯粹以“卖画为生”,为地下党筹集经费。
1939年隆冬,寒风凛冽,苦禅先生身着单薄的长袍,携长子李杭悄悄来到天津法租界滨江道永安饭店,举办“李苦禅画展”。
苦禅先生的大写意画很受追捧,一时间永安饭店门庭若市,还没正式开展,展出的60%画作就都有了主儿。按当时的规矩,凡是有主的书画,一律挂上红布条儿,写上收藏人的姓名。迟来的富商巨贾,面对挂着红布条的佳作,只有望画叹息的份了。
7天的画展结束后,苦禅先生立即让地工组的成员把钱取走,给地下组织当经费。为了御寒,父子俩只是买了顶帽子、一条围脖儿,两手空空地返回了北平家中。
转年夏天,苦禅先生又携长子李杭来到天津“三不管儿”租房作画、卖画。“三不管儿”一带的百姓很喜欢这位豪爽健谈、技艺超群、学识渊博的山东汉子,前来看作画的人不少,听聊天儿的人更多。富商、洋行阔佬又闻讯而来,10天内所有字画抢购一空。苦禅先生父子守着卖画巨款,分文不动,又以同样的方式迅速把钱交给前来取款的地工组成员。几次来津献艺卖画,使苦禅先生名冠津门,许多人以为他卖画发大财了,但无人知晓卖画巨款的真实去向。
年关就要到了,一个戴礼帽、穿大衣的胖商人来到了柳树井2号,见到苦禅先生后,边摘礼帽施礼边把笑容全堆在脸上,开口说道:“李先生,久仰大名!您的禅画太好了!我是前门商行的经理,想请您给鄙行画几个扇面,年节时送给生意上的朋友。您放心,润格好商量,不会亏待您的。”
胖经理也许心太急了,一口气说这么一大片话,好不容易轮到苦禅先生能说话了。他请胖经理坐到凳子上,掩饰着心中的喜悦,同样客气地说:“您过奖。画扇面可以,不知贵行需要几个?”
一听这话,胖经理立马儿站了起来,又是满脸笑容地说:“太谢谢李先生了。不是几个,是100个。不知先生有空画吗?”
好家伙,100个,这还是画画儿吗?苦禅先生先是一愣,随后说道:“贵行买卖真够大的,扇面就需要100个。行,100个就100个。”
胖经理一听苦禅先生答应了,笑得眼睛更小了:“李先生真是爽快之人,太好了。”说着说着,胖经理从衣兜里取出一小袋银元,接着说:“李先生,这是定金。我腊月二十八来取扇面,一言为定。”
胖经理告辞了,苦禅先生一算,离腊月二十八也没有几天了。如果按常规一个一个扇面地画,肯定到期交不了活。
怎么办?苦禅先生打破常规,做了一个夹扇面的夹子,流水作业。这笔画山石的话,就一口气画100个扇面的山石;这笔画老鹰的眼睛,就一口气画100个扇面的老鹰眼睛。
苦禅先生没日没夜地画,几天下来就没怎么合眼,终于在腊月二十八之前画好了100个扇面。胖经理如约付了2000块大洋,满意地拿走扇面送礼去了。
这2000块大洋解了地下组织为根据地购买药品的燃眉之急,但苦禅先生从此再也没有画过扇面——这一次就把他画“伤”了。要不是为了给地下组织筹集经费,他是不会接受这种有违禅画艺术的活儿。
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了。
后来当人们问起苦禅先生参加抗日地下活动的事儿,他总是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可是,到了十年动乱时期,苦禅先生被迫一遍遍地写交代材料,他的抗日事迹,才逐渐传出来。
“造反派”不相信,愣逼苦禅先生承认自己是“老反革命”、“老反共”。苦禅老人非常愤怒:我当年参加过八路的地下工作,不信你们调查去!有半点撒谎就判我死刑!
“造反派”威胁说:“你敢写保证书吗?”
苦禅先生挥笔写道:“保证书:日本沦陷(北京)时所有一切汉奸事没做过,新民青年会开画展没有参与过,而且这个名字我就不知道。如果有的话,我认罪,如查出,我以生命抵罪!”
写罢,苦禅先生还按上了指印。
苦禅先生,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刘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