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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敦邦 1938年生,著名国画家。号民间艺人。 邵剑平 摄
今年,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诞辰300周年。近日,《红楼梦》连环画法文版首发式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举行。
法文版《红楼梦》连环画博采众长,收录多位画者的作品。早年因英文版《红楼梦》插图而声名鹊起的上海画家戴敦邦,其所绘之部分红楼人物形象,如今又在法文版中神采飞扬。
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红楼梦》如今已经成为超越时空的中国文化符号,让携带着历史温度的传统文化,走到今天,走向世界。
而戴敦邦几乎穷尽一个甲子,对这一本书读之、绘之,也已被视为诠释《红楼梦》的一扇窗口。《解放周末》的专访正是推开这扇窗,打量《红楼梦》以及它所承载的中华文化的形与神。
梦里依稀,还是那个月夜。
梧桐树下,小院一角,两个少年对坐清谈,渐渐话语如雨点汇集,有了明确的流向。终于不知谁先开了口:看过《红楼梦》?看过的呀。
这一下不可收拾。1950年代的这个夜晚,两个少年初遇知己,急急分享彼此的读书心得,直说了一个晚上,说得迷迷糊糊睡去,又懵懵懂懂醒来,隐隐看到月亮升高,而梦里耳里,还是书里的种种。“总有一天,我要把《红楼梦》画出来。”其中一个少年,对着梧桐和月光“口出狂言”。
如今,在上海西南角的画室里,已是古稀老者的戴敦邦回忆起60年前的暑夜,自己对月发愿。那一刻,命运似乎就此被决定。从1977年为英文版《红楼梦》配插图,到上世纪90年代创作《红楼梦故事》连环画,再到2000年出版《戴敦邦新绘全本红楼梦》,及至近年与人合作与《红楼梦》相关的3套画作,今年又为中国邮政设计绘制《红楼梦》特种邮票。他的画笔,不尽描摹着这部中国传统典籍的形与韵。
长久绘画已伤害了他的身体。白发之下,右目已盲,左目半损,每日只能趁着光线较好的上午抓紧挥毫。几乎穷尽一个甲子,对同一本书读之、绘之,戴敦邦已被视为诠释《红楼梦》的一扇窗口,可他本人却不再有许愿时的气盛,反而多了一份谦卑:“大半生过去,如今看来,我对《红楼梦》原来还只是一知半解。”
【初梦】
1950年代初的上海,永年路南文德里石库门内,正在读初二的戴敦邦,初次打开《红楼梦》。
他当时正在敬业中学读书。语文课上授课内容说到了《水浒》,老师告诉他们,中国还有一部像《水浒》一样伟大的作品,叫《红楼梦》。正对108将着迷的戴敦邦闻言,马上问同学借阅。班上一个从山东逃难来沪的地主家的同学,家中藏有线装本木刻插图的《红楼梦》,带来借给戴敦邦看。
初次相遇并不顺利。四大家族中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对一个初中生来说繁体字又多陌生,翻了一翻后,戴敦邦就还了书。书是还走了,却又像在他心里投了影子,挥之不去。到了1953年,启功注释的《红楼梦》出版,上高中的戴敦邦阅读了这个版本的《红楼梦》,这一次,他看进去了。
似乎是无意之中为绘画《红楼梦》做准备。进入敬业中学伊始,戴敦邦的绘画才能初露荷角,他考进了校内的学生美术小组,开始系统学习写生、透视等技法。
于是当那个高中暑假的月夜来临,他随旧日初中时的同学、苏州人王邦俊,回其老家过暑假。以往都是独自阅读琢磨,这个夜晚,是戴敦邦第一次对别人谈及这本书。最终,话语如有生命,自己到了戴敦邦的嘴边,“我喜欢画画,总有一天,我要把《红楼梦》画出来。”
【植梦】
但《红楼梦》所描绘的世界,其实是戴敦邦不能想象的生活。
战乱频仍的年代里,他是一个镇江来沪逃难的普通皮匠的儿子,居住在五方杂处的石库门内。房子本已经逼仄狭小,多子女的家庭里又整日喧嚣。所谓娴雅、诗意、富贵这些词汇与他所处的世界全然无关。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截然不同,当他一旦看进《红楼梦》后,就沉迷其中。
在那个时代,对《红楼梦》的阅读是需要带着阶级批判的眼光进行的。比如宝黛是代表民主进步思想的,贾母是维护封建正统的反面人物,晴雯是反抗压迫的女性等,每一个人都被脸谱化了。而戴敦邦却有着草根少年的单纯心思,他天然地把《红楼梦》里的人看成了身边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丝毫没有把“阶级意识”往心里去。
连在当时被认为是封建卫道士的薛宝钗,他也能给予理解,“传统的思维不好吗?为什么叛逆才是好的?比如薛宝钗规劝宝玉读书,我心里觉得这也不错啊。”
说到最喜欢的女性,戴敦邦也有自己朴素的喜好——袭人。他喜欢袭人,不是把她放在文学作品里去评判,而是将其放在现实生活里去考量。“我当时就想,如果让我择偶,我要找一个像袭人这样的妻子。她忠于职守,不失分寸,能成为男人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