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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如何在现实困顿下守住本心是我的写作动机
山西晚报:你说《百年童话》是一部写爱的小说。但在我们的哲学与文化历史中,其实不太讲爱。
曹建伟:是的,这本小说是一个尝试。我们历史上的哲学家中,只有墨子提出了爱的概念,比耶稣还早。至今为止,他也许是最早提出爱的哲理的。但是,他被历史埋没了。以美国电影为例,爱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美国小说,因为很多电影改编自原著小说。许多的主流美国电影大片,贯穿核心的都是一个爱的信念,爱不仅解决日常生活问题,而是星球争霸、四维空间、宇宙裂变、人类战争、保护地球、吸血鬼、机器人、变形金刚、异形怪兽、所有的侠……最终,解决冲突的终极密码,都是爱。
本质上,这种爱我们越来越难从灵魂上看懂,或者很难适应。因为,它更多是宗教和哲学层面的熏陶。我们很难从宗教和哲学层面去探讨爱,那么就应该从文学层面去探求爱。可惜的是,我们数量无敌的文学与小说中,真正去讲述爱的小说寥寥无几。如果严苛地讲,我们不会用文学讲述爱,我们也不习惯这样做。我们的灵魂中,这个概念非常淡薄。宗教是超越生命,哲学是敬畏生命,文学则是和生命对话。缺少对话导致误解,误解导致冲突,冲突导致混乱,混乱导致困顿。所以,我们不能放弃文学,更不能放弃探究爱的文学。
山西晚报:爱是一种能力,你认可吗?你的作品里贯穿了大爱,很多人读后哭了,为什么会这样?
曹建伟:人是环境动物,是群居动物,难免受到环境干扰。我们历史上有两大辩论,一是孟子和荀子的隔时空辩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陆九渊和朱熹的书院辩论,道德源于人类天性还是源于后天修为。无论如何辩论,都希望发挥人类天性中美好的一面,以修为或外力激发出来。
其实,我们的眼泪流太多了。我们打开电视,各种选秀节目,嘉宾但凡提起家事,私事,必然眼泪下来。这不怪他们,这说明我们的社会直到今天依然苦大仇深。我们是个苦大仇深的国家,人们承受了太多。所以,储蓄了太多眼泪和委屈。美国的选秀也哭,通常是喜极而泣。我们不是,我们是真哭了。所以,本质上,我不希望带给大家哭泣,希望每个中国人都不再哭泣!
山西晚报:你写的时候流泪了吗?
曹建伟:写的时候,有动感情。写作一般过了几章以后,会和人物心灵共鸣。文学是和生命的对话。这部小说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感动谁,而是希望人们如何能幸福,如何能不再经受苦难。尤其是年轻人,所以我在扉页上写:献给下一个百年!希望苦难不要轮回。
山西晚报:用爱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问题,用爱在俗世中更好地生活下去,是吗?
曹建伟:爱未必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爱肯定是解决很多心灵困惑的密码。举个例子,美国电影中绝大多数都是父母如何搭救孩子,极少描写孩子搭救父母。也就是说,不讲究孝顺的文化。孩子长大了,马上把爱转移到下一代,自己的孩子。这其中的道理,需要我们体会。
山西晚报:我看到很多人把《百年童话》和《百年孤独》放在一起比较,你自己怎么看?
曹建伟:无法跟《百年孤独》比,它是殿堂级的作品。其实,中国当代文学距离它都很遥远。它有两个了不起的功勋,一是挑战了作家的想象力极限,二是颠覆了文学的思维方法。仅仅从想象力的角度,它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对于中国文学来说,打开想象力是很困难的,因为想象力需要环境。
撇开文学的高度,仅仅从故事的局部来说,《百年童话》与它有相似点,一是都有一个民族的百年动荡变迁的背景,二是都有个体生命和家族在动荡历史下的命运轮回,三是都有对生命漫长演进的核心思考,四是都有一些童话般魔幻般的因素。
如果说《百年孤独》讲的是如何以团结打败孤独,《百年童话》讲的就是如何以爱来打败苦难。
山西晚报:以爱来打败苦难的话,《活着》是一部类似的经典。
曹建伟:我非常喜欢《活着》,很短但是很博大深邃。《活着》是中国当代小说的经典,也很难逾越。而且,余华的文学理念尤其值得尊敬,今天这样的理念更是稀缺了。《百年童话》与《活着》两部小说,也是在故事的局部上有相似之处,都描述了个体生命的不断抗压,如何应对生命的磨难。不过,《百年童话》讲述的并不是活着,而是生命中爱的坚守。这种坚守,比生命本身还重要,因为总有一些信念是超越生命的。
山西晚报:小说中书写的人物几乎全是正直善良的好人,但绝不麻木或随波逐流,人生的信条不轻易变形。然而现实中的人们在困顿之下很难不变形。
曹建伟:不变形很困难,有时候各种信仰或修行,也是帮助人们守住本心。这也是写这本小说的动机所在。中国很大,历史漫长,所以累积的生命哲理也偏多,但是迫于生存压力,正向修行的哲理大量衰减,斗争智慧的哲理积累较多。所以,人们常说中国的文化中“内斗”的因素很重。现在打开电视剧,女人都在里面斗,男人也在里面斗,说明它的生命力很顽强。中国四大名著小说,也都有一条的“斗”的主线,比如取经路上斗、府门里斗、江湖上斗、兄弟间斗等等。《百年童话》里没有斗,只有历史人物在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