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且看张伯驹30岁时所作的一阙《八声甘州》:“几兴亡无恙旧河山,残棋一枰收。负陌头柳色,秦关百二,悔觅封侯。前事都随逝水,明月怯登楼。甚五陵年少,骏马貂裘。玉管朱弦欢罢,春来人自瘦,未减风流。问当年张绪,绿鬓可长留?更江南、落花肠断,望连天、烽火遍中州。休惆怅、有华筵在,仗酒销愁。”由此,方知当年夕阳公子之本色也。
有学者提到张伯驹先生:“张伯驹绝非如今天某些人所评价的——仅仅是个把《平复帖》《游春图》捐了出去的有爱国心的大收藏家。博雅通脱的他是有些孤独和落伍的,然而他的孤独和落伍,要透过时间才能说明其含义……张伯驹富贵一生亦清平一生。他正以这样特殊的经历,演示了一个‘人’的主题,一个中国文人的模样和心情。”“感受到张伯驹更多的是人的气息和光泽。而这,才是永恒之物。”
先生确如上文所说是通方知类和博雅通脱的。我常常在想,是那个波谲云诡的时代造就了先生,还是先生成就了历史文化天空中一片瑰丽的云彩?随着先生身影的渐渐远去,他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时间就像是一面镜子,既能观照历史,更能观照现实。其实,先生离我们并不遥远。张伯驹生于1898年,卒于1982年。在先生近一个世纪跌宕起伏的人生中,经历了晚清、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一段岁月,从先生的身上更多地折射出了中国文化的恢弘与纯美、博大与精深、灿烂与辉煌。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先生从容、优雅和猖狂洒脱的名士派头。与其有过深入交往的好友曾说:“他的父亲张镇芳,曾当过直隶总督和河南都督。他本人入过军界,搞过金融,最后成名在诗词文物。你看的旧小说里,形容才子不是常用‘诗词歌赋,无所不晓;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吗?张伯驹正是这样的人。他与张学良、溥侗、袁克文一起,被人称为‘民国四公子’。家中的收藏,多为罕见之物,那是他用大洋、金条、首饰乃至房产换来的。别看我有字画5000多件,即使都卖掉,也未必抵得上他的一件呢。”
张伯驹的生活被人形容为中国现代最后的名士生活。由于出身原因,张伯驹自小接触达官显贵,深深厌倦官场的生活,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由于他对世俗生活不甚讲究且意识淡薄,在他人眼里,张伯驹的言谈举动十分“怪异”,不循成规。高朋满座之时,众人谈笑风生,他若觉得话不投机,便一言不发,坐在一边摸下巴颏儿,一根一根地拔胡子。张伯驹生活在政治大家族里,却始终与各派政治势力保持着一段距离。身为盐业银行董事、总稽核、老板,他对“毛票换大洋”的生意经丝毫没有兴趣,完全是个甩手掌柜。为此,张伯驹还有方印刻有“好好先生”,可见先生随意洒脱的性情。据孙曜东回忆,虽然张伯驹拥有偌大的一份家业,但他在生活上朴素得令人难以置信,“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穿丝绸,也从不穿得西装革履,长年一袭长衫,而且饮食非常随便,有个大葱炒鸡蛋就认为是上好的菜肴了。他对汽车的要求是,只要有四个车轮而且能转就行了,丝毫不讲派头。”